镡时观将整理好的画卷放入袖中,稍稍颔首,“告辞。”
等他走后,碧竹小心凑到林静姝耳边,“小姐,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静姝蹙了蹙眉,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为何,不过可以肯定,去滇南绝对是幌子,镡时观秘密来江陵城一定是有要事。
“碧竹,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碧竹慎重点头。
“小姐,我听说城南的蔡府招收奴仆,奴婢想去试试。”她不能天天依靠小姐卖字画养活,她也要赚钱养家。
林静姝眉心忽地一动,立即回道:“不必去了,我那日在街上听闻城外镇上有家私塾招收先生,只要过了考核便可,明日我们就去试试。”
“可是小姐,你又不是男儿身。”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林静姝起身将字画收起,“先回去吧。”
碧竹刚想说,定国公不是知道么?可转念一想,定国公哪里会管她们这些小事?
“这些字画怎么卖啊?”一手摇折扇的公子哥儿流里流气问道,身后还跟着一干仆从。
林静姝敛眉道:“这位公子,我们收摊不卖了。”她说着转身就走。
“嗤——”那人笑了笑,仆从立刻挡住她们的去路。
“你这书生怎么这么不知事?本少爷说要买字画,你还不卖?怎么着,觉得本少爷配不上你的大作?”
林静姝面色平静,可袖中的手却微抖,她让碧竹将字画重新展开铺好,“公子若是有看得上的,在这陶罐里放入五十枚……”
“叮!”一锭银子落入陶罐,那公子伸着脖子,凑近林静姝,“本少爷不仅要买你的字画,还要买你的人!”
林静姝倏然抬目看他,眼眸里跳跃着怒火。
“表少爷,老爷让你赶紧回府呢。”一道柔媚入骨的嗓音飘入少爷的耳中,他转身看去,就见一位美艳至极的年轻妇人正摇着团扇,笑盈盈望着他,端得是吸人魂魄的妖精,他喉头不禁滚了滚。
“你是?”他今日刚至江陵城三舅家,怎么没见着这般妖娆魅惑的女人?
“这是府上的婧夫人,表少爷,老爷让您即刻回府。”婧夫人身后的仆从说道。
他连连点头,目光离都不离婧夫人,“好,回府。”
一干人这就转身离去,故意慢走一步的婧夫人忽地回首,看向林静姝,眉目婉然,丽色无双。
林静姝动唇道谢,婧夫人露出一个笑容,转首离去。
碧竹等他们走了之后,方长舒一口气,“幸亏那个婧夫人来得及时,要不然我们就遭殃了。”
林静姝淡淡一笑,“回去罢。”那个婧夫人虽笑得美丽,可一双眼睛却满是沉寂,她观那些仆从的衣饰,应当是蔡府之人。
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萧居瑁窝在镡时观的手臂上,看到了这一幕场景,他总觉得那个婧夫人的眉目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应当是蔡府之人。”镡时观忽然说道。
萧居瑁一愣,江陵城能称得上是蔡府的不就是蔡立的宅子么?
第48章 朕的定国公厉害了
萧居瑁随着镡时观逛了小半个江陵城, 便回了云霄山庄。
镡烈见只有一人一猫, 不禁问:“长轩和萧凡呢?”
“他们和朱家小朋友一起去玩了。”镡时观坐下来,顺手给萧居瑁喂了口水, 又道, “大哥, 你对城南的蔡府可有了解?”
镡烈愣了愣,狐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说着, 眼中便流露出些许鄙视的意味。
镡时观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在街上看到蔡府的人了, 有些好奇而已,我记得我离家之时, 江陵城还没有蔡府。”
镡烈冷哼一声,“不过是些下三滥的东西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镡时观闻言便也不再问,他此次秘密调查蔡府,并不想将云霄山庄牵扯进来。
“大哥, 我先回房了。”
镡烈挥挥手, “你忙你的, 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大哥说, 不许胡来伤着自己。”
镡时观笑着应声出了屋子, 抱着萧居瑁来到书房, 将袖中的画取了出来, 铺在案面上。
画中的橘猫毛色鲜亮,眸光清澈,正抬起前爪扑向眼前飞舞的蝴蝶,憨态可掬。
萧居瑁心想,林静姝拿他入画,也没问过他的意思,不过画得还不错。
“喜欢的话,我就带回宫里去。”镡时观见猫陛下神情专注,不禁说道。
萧居瑁闻言点了点头。
这时候刘卫在外头敲了敲门,得到镡时观允许后推门而入,来到书案前,道:“少爷,属下已经去查过了,蔡立如今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不过他的财富大多是强取豪夺来的,在江陵城的风评极差,不过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蔡府的情形呢?”
“蔡立妻妾成群,不过,他年过四十,没有一个儿子,连女儿都没有,许多妾室都是他强抢进府的,好像连正妻都有些来路不明。”
萧居瑁:“……”没有半点子嗣,这估计是报应吧?
“我让你查的婧夫人呢?”
刘卫点头,面露喜意,“这个婧夫人正是戴荣的亲姐,戴婧。”
戴荣在白龙寺的时候还担心自己亲姐可能会被磋磨至死,未料戴婧不仅没死,还混得风生水起,看在街上的阵仗,估计在蔡府的地位不低。
她是被富贵迷花了眼,还是另有缘由?
“这个戴婧,再去仔细查一查。”
“是。”刘卫领命退下。
午膳过后,萧居瑁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镡时观正在换衣服,于是跳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穿成这样要去哪?
镡时观伸手顺了顺他睡塌的毛发,“刘卫已经打听到了,戴婧常去天香楼听书,我们不妨去会会她。”
萧居瑁点点头,要查蔡立,戴婧可能会是个突破口,就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弟弟流落在外,还记不记得自己家破人亡。
天香楼临江而建,是江陵城最气派的酒楼,出入的酒客都非富即贵。酒楼外面已然华美至极,内里定也是富丽堂皇。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萧居瑁都有些意动,这完全是日进千金啊。想到国库的那点儿钱,他不禁有些惭愧。
酒楼的伙计早练就了一双“慧眼”,见到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能否负担得起。镡时观往门前一站,他就笑意盈盈问好,伸手将镡时观往里头请。
“贵客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
镡时观边走边道:“三楼,上壶茶即可。”
三楼是专门听书的地方,凡是进去之前都要付五两银子,不包括其他的费用。
镡时观直接给了伙计十两,伙计立刻眉开眼笑,将他们送上三楼,便去沏茶。
三楼宽敞明亮,里面已有锦衣华服的贵人安坐听书,两边的窗户大开,清凉的江风徐徐吹进,卷起屋内的燃香,悠然荡漾开来。宽阔平静的江面上,偶有画舫漂流经过,隐约可听里头的丝竹莺歌,见到里头的娇娘艳舞。
萧居瑁耷拉着眸子,相比之下,他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堂内男客女客分坐,中间隔墨染江天屏风,说书人正讲到精彩之处,只听屏风那边的贵妇人们惊呼出来,镡时观随意寻了一个临窗的空座坐下,萧居瑁蜷在他腿上。
过了一会儿,说书人下去稍作歇息,大堂里便响起了窃窃私语声,男客们大多聊着方才的故事,女客们则聊起了后宅之事。
萧居瑁伸出爪子,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屏风对面,大眼睛看着镡时观。
镡时观严肃地摇摇头。
萧居瑁急了,他要是可以跟着戴婧去往蔡府,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秘密,毕竟几乎没人会对一只猫设防。
镡时观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觉得危险。蔡立干尽了伤天害理之事,却还能逍遥快活,他手中的势力不可小觑,除却远在京城的蔡国公府,江湖上肯定也有不少党羽。
不乏有疑神疑鬼之人连猫都不放过。
萧居瑁拍了拍他的手,怒目而视,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早一天了解蔡立的底细,他们早一天安心。
镡时观逮住他的爪子,不给他去。
萧居瑁与他对视,你什么都不做,那你来天香楼干什么?就为了听书?
镡时观让他安心等待。
在说书先生歇息的间隙,伙计们会给听客换盏,并送上些可口的吃食,镡时观拿了一块点心递到萧居瑁嘴边,萧居瑁扭头不理他。
屏风对面,天香楼的侍女们替贵妇千金上茶,戴婧倚窗而坐,精致的面孔半面转向江面,落在一艘热闹非凡的画舫上,殷红的嘴唇微抿。
“夫人,您的茶。”一道低柔的声音传到戴婧耳中,将她惊醒,她转首过来,面带淡笑,“放下吧。”
侍女低眉将茶碗放在桌上,而后稍稍挪动茶盏的底部,在茶盏与茶碗的连接处赫然是一张小字条。她又将茶盏挪回原状,便福身下去了。
戴婧面色不改,伸手托起茶碗,悠然饮下一口,等重新放回桌上的时候,她的掌心已经出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戴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