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居瑁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也罢,你一只猫儿也不懂人言,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黑暗中,女人的声音颇为沉稳,完全不似疯子。
“我这儿已经有好久都没活的来过了,你今夜到这儿来,也算是与我有缘。”
萧居瑁静静听着。
女人似乎是因为许久没和人说过话,对着萧居瑁就滔滔不绝起来,大概是因为萧居瑁是一只猫,她就没有防备。她说话没有什么条理,基本上是想到哪说到哪。
萧居瑁从她口中得知她以前是南华派的弟子,而且还是极具天赋的那种。她武功高强,深受南华派的器重,等她到了年纪,便会直接升任为南华派的长老。
其实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担任南华派的下一任掌门,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最多也只能做个长老。
她有些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
除却这一江湖上的身份,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她才陷入这般境地。
她是江南水陆司司长丁腾的独生女儿丁然。
在萧国,水陆司掌管的是河流、陆地的一切运输事务,丁腾作为江南水陆司司长,可想而知,整个江南的运输都掌握在手。
萧居瑁恍然大悟。
蔡立是以丁然的x_ing命相要挟,逼迫丁腾放纵自己运输违禁货物,其中包括垠Cao。
而丁然武功高强,他避免丁然逃脱,就用沉石将丁然困在这个院子里头,没有第二个人,就这么孤寂地待了这么多年,若是一般人或许早就发疯了,当然,丁然如今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个疯子。
可即便是一个疯子,价值也比一个死人来得大。
他突然明白过来,丁然为何要每日拖着沉重的石头在院子里大笑,一是可以防止自己被逼成真疯,所以用大笑来发泄逼仄的情绪,二是可以让自己得到锻炼,而不至于被困成一个废人。
一个女人,即便她武功再高强,也有柔弱的地方,这种境遇,就是一个心志坚定的男人,也未必挺得过来。
萧居瑁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佩服,他深深看了一眼丁然,而后跳下床去。
他要回去告诉镡时观这个消息,既然水陆司有问题,那就从水陆司查起,若是丁腾没有忘记初心,那倒还是可以提供协助,可若是丁腾已然叛变,这件事就得从长计议。
只要蔡立运输垠Cao等货物,他们就可以来个人赃并获。
“你要走了?”丁然望着萧居瑁,低叹一声,“那就走吧,在我这反倒不好。”
萧居瑁心道:朕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他正欲出屋,就听丁然轻飘飘来了一句:“西边院墙处,守卫天天打盹儿。”
猫身一滞,这丁然是什么意思?疯魔了?跟一只猫说这种事儿。
不过他还是跑到西边院墙处,跳上墙头,见到墙下守卫的确是靠在哪里打鼾,睡得可香了。
也对,一个疯女人被铁链锁着,脚上还有沉石,怎么可能跑出来?他们守了这么多年,已经油掉了。
萧居瑁无声跳下院墙,飞速地离开这里,循着白天进府的路线,避开护院,往府外逃去。
刚跑出府,他就后悔了,蔡府在城南,云霄山庄在城北,相距甚远,他这要真的跑回去,岂不累死?早知道就等明日戴婧携他出府了。
但既然已经出来了,他就先回云霄山庄吧。
深夜的街市已然变得冷清寂寥,萧居瑁正欲一鼓作气跑回去,就见月色下,街角处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凝眸望去。
男人一身黑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见到萧居瑁,露出英俊的笑容。
萧居瑁眸子一亮,一下子窜到他身上,两只爪子环住他的脖子,粉嫩的鼻子与他鼻尖相触,鼻息交错,一双澄澈的眸子与之对视。
你怎么在这里?
镡时观终于放下心来,将猫陛下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往云霄山庄的方向走去。
怎能放心你一个人?
男人深邃的眸光令萧居瑁大为触动,他情不自禁在镡时观脸上舔了一口,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男人胸膛。
见到你,朕心甚慰。
第52章 朕离不开定国公了
萧居瑁今日不得不跳下池塘散热,上来之后没泡热水澡, 毛也没擦干, 又吹了风, 本来觉得没什么, 可在镡时观怀里待了一会儿, 就觉得脑袋有些发晕了。
镡时观听他呼吸, 以为他睡着了,可等回了云霄山庄,才发现萧居瑁有些不对劲。
鼻息滚烫,身上也有些发烫,叫也叫不醒,难道是生病了?
这么一想,他连忙转了个方向,往周硕住的院子急步走去。
此时已是寅时,周硕睡得正沉, 就被人掀了被子, 然后被一通摇晃惊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床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还没惊叫出声, 就听黑影道:“元宝生病了, 你快起来给他看看。”
周硕内心一大波万马奔腾, 可是在镡时观的威慑下还是不得不起身。
“你连个灯都不点, 我怎么诊治啊?”他揉了揉眼睛,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故意吩咐道。
果然, 镡时观闻言立即去点了灯,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事关元宝,镡时观自然比他急得多,周硕美美想着,等会儿一定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元宝好像发热了。”镡时观将萧居瑁捧到他面前。
周硕定睛看去,就见平时骄傲慵懒的猫儿此时萎靡地窝在镡时观怀里,眸子紧闭,看起来颇为惹人心疼。
周硕拿出药箱,指了指一边的小榻,“放过去,我仔细瞧一瞧。”
镡时观依言,周硕看了一会儿,道:“应当是发热了,我给你拿点药,你去熬给它喝吧,捂出汗来差不多就好了。”
镡时观也见过别人发热,基本上都是这样痊愈的,于是抱起萧居瑁,拿上药,直奔膳房。
他年少出门去参军,独立自理能力自然不弱,熬药这点小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将萧居瑁整个儿放进衣襟内,直贴胸膛,然后生了火,用手护在外边,靠近炉子,边熬药边吸取热量,周硕说了,要发汗才好。
文火熬药需要很长时间,镡时观一直守在火炉旁,护着萧居瑁的手背已经被灼得通红,身上也生出了汗液,他伸手触了触猫陛下,见他身上也浸了细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等到了卯时,天色渐亮,药中午熬好,镡时观将药汁倒进小碗里,端回卧房,待药汁变温了,才柔声唤萧居瑁。
萧居瑁脑子昏沉得很,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有火在烧,而且火势还源源不断,他忍不住用力推拒,r_ou_垫里的指甲伸出来都不自知,似乎刮到了什么。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声音很好听,很温柔,他使劲儿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男人弧线优美的下巴。
刚张开口,一勺刺鼻的药汁就灌进了嘴里,萧居瑁差点没被苦得叫出声来,不过一张猫脸倒是纠结在一起,小爪子愤怒地挠了一下喂药的人。
生了病的猫儿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心里一不爽,逮谁挠谁,只可惜喂药的还在孜孜不倦强迫他吞下去,他觉得舌头都被苦烂了。
“乖,喝了药就好了。”男人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萧居瑁浑噩地听着,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丁然!
他心头一震,连忙努力睁开眸子,伸出无力的爪子,挥了挥,在找男人的手。可镡时观的手一只端着碗,一只拿着细勺,根本挪不开空。
“先喝药。”
再喝朕就要昏过去了,还怎么说?他猛地一攒劲,翻身扒拉到镡时观的手臂上,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瞅着他。
镡时观停了下来。
萧居瑁用指甲在他手臂上划拉着,镡时观看清后,双目一凝,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喝了药休息,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萧居瑁虽觉药苦,但也想自己尽快好起来,便乖乖吞下了。
喝了药,脑子就更加昏沉,猫陛下直接在镡时观臂弯里睡着了,镡时观将他小心放入被窝,起身离开卧房。
江南水陆司。
丁腾坐在案后,把玩着手中精致漂亮的玉如意,瞅了眼面前面容严肃凶狠的中年男人,敛眉笑道:“蔡爷这次还真是大方啊!”
男人肃着面容,一本正经道:“蔡爷说了,丁大人喜欢就好,最近风声有点紧,还请丁大人辛苦一点。”
丁腾将玉如意放入案上装满珍宝的箱子里,静默了一会儿,方道:“你也说了风头紧,我也不能顶风作案啊,而且,执法犯法,罪加一等,你叫我如何放心?”
男人面上浮现一丝y-in笑,“丁大人,江南的事情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人在后头兜着,你还怕什么?”
丁腾目光落在那箱珍宝上,沉声道:“私盐私铁可以,但是,垠Cao不能。”
“丁大人,如今这情况,蔡爷最需要的就是垠Cao,你这里可不能掉链子,你别忘了你女儿还在蔡府。”
丁腾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他真没用,既对不住女儿,也对不住江南百姓。若非顾及女儿x_ing命,他早就自首不干了,可是江南官官相护,京城还有庞大势力笼罩,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司长,哪里斗得过他们?还是先稳住他们再说吧。
他正欲开口,就听府衙外头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叫骂,还有人似乎砸翻了公物,衙役立即前来禀报,在门外一脸慌张道:“大人,有人来砸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