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不用你关注,”袁望野霸道地推了袁望森一把,“我进屋了。”
“家里老房子了,隔音效果差,”袁望森挑挑眉,他做这个表情就和袁望野有几分神似了,“悠着点哈。”
“管你的!略略!”
袁望野把手里的相框砸在袁望森的身上,把沈夏年请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袁望野的房间没有沈夏年想象中的大,很普通的男生房间,墙上挂着个飞镖盘,角落里放着落灰的滑板、篮球、滑轮鞋这种运动玩具,沈夏年还是挺羡慕袁望野的,毕竟这些玩具他小时候在最想要的年纪通通都没有。床是双人床,让袁望野可以在睡梦中自由伸展。
书桌上方的橱柜放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袁望野大概有四五岁,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目光不知道瞄去哪里,显得有些愣头愣脑,全家人都在笑着看他。
沈夏年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袁望野总是会毫不害臊地说一些甜得发腻的情话,那些让沈夏年倍感沉重甚至有点负担不起的爱意,只是他展露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接受到万千温柔宠溺的冰山一隅。
“小野,你爸妈……是什么性格的人啊?”
从黑框眼镜和袁望森的反应来看,似乎都对袁望野找了个同性恋人感到惊讶,沈夏年家世很普通,甚至达不到普通家庭的水准,和袁望野根本谈不上门当户对,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在娱乐圈里,并不会有人在意性取向,男女通吃的很多,同性恋也不少,这个圈子乱久了,还乱出了它的好,然而跳出这个灯红酒绿的圈子一看,必须面对现实问题。
“我爸和我妈都是比较严厉的,不过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已经改变很多了,也可能是我还太小,他们年龄比较大的原因吧,反正对我还挺宽容的,”袁望野看出了沈夏年的忧虑,“本来他们的思想是比较古板,但二哥的去世对我们整个家影响都特别大,我想他们应该能理解我的吧。”
袁望野甩掉外套,摊开大字拉着沈夏年一起倒进床里,被褥松软,有一股被大太阳后晒过的惬意慵懒,就像袁望野带给沈夏年的感觉。
“那年哥呢?”袁望野侧过身,双眸发亮地凝望着沈夏年,“我想听听年哥的家人。”
“我好羡慕你啊,”沈夏年艳羡的同时,又不免生出难以抑制的妒忌,他清楚这样的念头幼稚又卑鄙,但有些东西有人生来就缺失的,却也不能归咎于自身,“我从有印象开始,就知道那个男人对我们不好,他会打我们,骂我们,后来妈生病了,他听到治疗费用立刻就和妈离婚了,所以我恨他,我当他死了。”
沈夏年很少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负面情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可以放下仇恨,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他低估人心的恶毒,太多陌生人对他给予的伤害和恶意,练就了他的金刚不坏、百毒不侵,可无论如何,沈济才都是他的亲生父亲啊,他身体里还流有那个男人一半的血,他居然可笑地期待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会有所悔改,沈济才这一耳光不仅仅是抽在沈夏年的脸上,也把他仅存的一点优柔寡断都给抽光了。沈夏年发誓从今往后,他将脱胎换骨:以前的沈夏年已经死了,现在本宫是钮枯禄氏夏年,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是爱情派来的间谍,沈夏年打起精神,说起开心的事情:
“但是我妈是个特别温柔贤惠,我妈很疼我和夏时,总会给我们煮好吃的,还会带我们去玩,被打时也是妈保护我们,夏时懂事又听话,学习成绩好,长得也帅,他太早熟,就显得某些方面又特别幼稚,我不希望他这样,但是我爱他们,他们是我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沈夏年敏锐地觉察到袁望野细微的表情变化,飞快补充上一句,“你也是!”
“……哼,”袁望野总觉得自己像话费充五十送二十的那二十块,不屑地皱皱鼻子,翻了个身,“肉麻。”
袁望野翻身途中,装在塑封袋里的粉色小药丸从裤子口袋里掉了出来,袁望野做贼心虚,赶紧要往兜里揣,被好奇心害死猫的沈夏年拦住了:
“这是什么啊粉粉的,还挺可爱……”
“呃!这是,这是糖果!”袁望野不是很擅长说谎,尤其是面对沈夏年,眼神闪烁,喉结滚动,异常紧张,“是、是不是觉得很可爱!”
袁望野没打算把这玩意用在沈夏年身上——至少现在没打算,可他既然拿都拿了,再装正人君子有点虚伪了,但他目前还不想被沈夏年发现粉色小药丸的真实用途,这种尴尬程度不亚于被长辈从书包里搜出一串安全套,幸好沈夏年没有多问,也没有向袁望野要来尝尝。
“好可爱啊,能给我吃一颗吗?”
袁望野支支吾吾:
“这玩意就是看着可爱,其实味道也不咋地,如果你真要吃……”
“那算了,”一听不好吃,实在人沈夏年立刻打消了想要品尝的念头,继续探听袁望野的底细:“你的朋友很多嘛?”
“嗯,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你别看那四眼仔吊儿郎当,人其实很靠谱的。”毕竟袁望野也不乐意让不靠谱的人碰碰沈夏年。
“真好,我都没什么朋友。”
“没事,你不是有男朋友嘛。”
这样聊聊天也不错,至少能够对彼此敞开心扉,有个更深入的了解,袁望野问了很多关于沈夏年的过去,他一天打四份工,做过各种各样的职业:搬运工、服务员、收银员、快递员……同一时间段的袁望野刚在上初中,和一群少不更事的太子爷们一起为非作歹。
两人素人时期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他们把在自己世界里生活的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毫无保留地倾倒给彼此,沈夏年坦然承认他的软弱和痛苦,他的不甘和不幸,他想要治好母亲,想要一个幸福的家,想要一副健康的好身体,如果可以,他还贪心地想要得到爱,钱他可以自己赚,但他不懂自己是不是爱着自己,所以需要一个瞎眼的傻瓜,来无条件爱他。袁望野听了很不服气:
“你凭什么骂我是瞎眼的傻瓜!”
最后他们说得累了,一起洗了个澡,袁望野抱着沈夏年坐在浴缸里,光裸的肌肤紧贴在一起,他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实在很难得,毕竟袁望野是可以一晚擦三次枪的人。沈夏年也没有想发生点什么的欲望,第一他脸还肿着,如果面对面那啥可能会有点怪怪的,第二隔音效果不好,万一发出点什么声响,也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两人小学生一样洗完了澡,手拉手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两人起了床,袁望野把自己十五岁时穿的衣服给沈夏年穿,他的服装风格和沈夏年的脸和气质实在不搭,使得沈夏年看上去像个冷酷帅气长发美T……沈夏年打开门,吓了一跳,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眼睛贼溜大,黑黢黢的眼仁直直地盯着沈夏年的脸。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小男孩突然朝沈夏年伸出拳头,沈夏年理解了一下,认为是对方要和自己碰拳,于是他蹲下身,握起拳头和小男孩撞了一下拳。
“你看我手表!”小男孩出声提醒。
“啊?哦哦哦!”
原来这小男孩手腕上戴了个小猪佩奇形状的手表,他酷酷地掀开手表盖,露出里面的表盘,按了几下,立刻这手表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看得沈夏年目瞪口呆。
“还会变色!”
“厉、厉害……”
“这不是皓皓吗?”
沈夏年还沉浸于灯光变色的小猪佩奇手表中无法自拔,袁望野从他身后过来了,小男孩立刻笑逐颜开,扑过来抱住袁望野的小腿:
“小舅舅!”
“乖!吃了没?”袁望野一把将皓皓抱起来,招呼沈夏年,“年哥走吧,吃早饭去。”
“吃了,”皓皓趴在袁望野肩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沈夏年,“小舅舅,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男的,”袁望野抱着皓皓下楼,笑眯眯地问,“你跟谁一起来的呀?”
“妈妈和爸爸。”
袁望野抱着皓皓,走到楼梯口突然停住了,沈夏年跟在他身后,也愣住了。
客厅的木质家具上坐满了人,场面热闹得堪比大年三十,一群人说说笑笑。
“爸,妈,大姐,大姐夫,三姐,三姐夫,四哥,”袁望野挨个叫了一圈,然后搂住呆若木鸡的沈夏年,“这是我男朋友沈夏年。”
此话一出,客厅里登时鸦雀无声,沈夏年的脑海里突然萦绕起一句歌词: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第57章 带回家(下)
袁望野叫爸妈的这两位, 女人还好, 但这男人怎么看都是能当袁望野爷爷的人,沈夏年也不敢违心叫叔叔阿姨,叫伯父伯母生怕自己表现出急吼吼地上赶着倒贴……权衡利弊后, 沈夏年还是叫了伯父伯母好,这个称呼比较不那么生分, 又背课文似的把在场的人叫过一圈:
“大姐好, 大姐夫好, 三姐好,三姐夫好,四哥好。”
气氛依旧凝重, 没人回应沈夏年,仿佛他是个失灵的二维码, 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在他身上反复扫。
“咋的了, 都回一声啊。”
袁望野把皓皓放下来, 皓皓扒拉着袁望野的裤口袋,要掏他的手机:
“小舅舅我要玩手机!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