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斫瞬间被击倒,心揉的化成水,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傻爹爹的笑容。
“佛佑、神佑,乖。”伸手揉揉她们的头顶,已经开始爱美四岁小女孩顿时就抗议。
还有一个稍小点的女孩子在外围着急的团团转,想加入又找不到位置。殷斫突然一把抱起她,举高高,笑道:“爹爹的小灵佑!” 灵佑却是一点都不怕,咯咯地笑着,软软的小嘴亲在殷斫脸上。殷斫被萌得不行,抱住不放。
殷斫听到脚步声,看向往这边走来的王妃,她脸上柔柔的笑容,可以称为幸福的笑容。“对不起!”殷斫在心中默默的对这个温柔的女人道歉,我无法把你的丈夫还给你,但至少让我给你一个不受羞辱的人生。
送走夫人和孩子们后,殷斫回到书房,主管已经将府中的主要掌事都叫到书房。殷斫便一刻不停的开始工作。如此,被各个掌事轮流轰炸了一天后,殷斫拖着残破的身子摊在躺椅上。真累啊,殷斫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的认知在这里几乎是用不上,只能从零开始学习适应。但是时间只有4个月,4个月后,金军就会再次南下,将这座城池踏碎血洗。
殷斫坐起身,叫到:“小炉子。”
“王爷,有何吩咐?” 小炉子推门进来。
“给我换身低调的衣服,我们上街吃晚饭去。”坐困愁城也不是办法。
准备完成后,殷斫看到小炉子牵来了一头驴子,满脸问号:“为什么是驴子,府里没有马吗?”
“不是的,小人只是想,王爷要是想低调出行的话,还是骑驴子比较合适。”小炉子惶恐道:“如果,王爷想骑马,小的马上去牵。”
殷斫见着驴子膘肥体壮,毛色发亮,便道:“就这个吧。”
夕阳西斜,像给街道罩上了暖色的细纱,两旁的店铺开始点燃灯烛,人群熙熙攘攘。殷斫一路走来,果然是骑驴的很多,骑马的人员很少,有骑的也是大多前拥后呼,显得尊贵非凡,异常打眼。
殷斫骑在驴子上,由小炉子牵着,慢悠悠的往州桥夜市走去。路上各式各样的店铺众多,热闹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后世的街道。殷斫先去饮子铺,被琳琅满目的饮品震惊了一下,最后选了甘Cao冰雪凉水。接着的是旋煎羊、白肠、鲊脯、黎冻鱼头、姜豉类子、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还有大荤类冬月盘兔、旋炙猪皮r_ou_、野鸭r_ou_、滴酥水晶鲙、煎夹子、猪脏之类。这些腻了,还有清新爽口类的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离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
夜市还未逛完,殷斫已经撑到了。遂寻了一家茶肆坐下,这个茶肆也是不一般,门上的帘子印染的是一幅书法作品。一入门,外面夜市的喧闹就像移出了几百米开外。空气都浮着很淡的花香,环视了一下,室内的绿植花卉不少。入厢房内,墙上画作、书法作品不少,甚至还挂有人物的画像。可见这是家很高级茶肆,提供的团茶,甚至有不少是皇室贡品,连龙团凤饼都赫然在列。使用的茶具也是出自建州窑黑釉建盏。
被评价为“不可以君天下的”宋徽宗对书法绘画、吃喝玩乐无所不精,自然也是精于茶艺的,甚至多次为臣下点茶。还著有被称为中国茶书经典之一的《大观茶论》。故此赵构的茶艺自也是不错的。
因此,殷斫一眼便知眼前为他点茶的茶博士也是技艺非凡。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修长的手指拿着茶匙取茶末,放入茶盏,一旁坐在炭火上的瓷瓶,恰巧发出声响,虽然无法看到,听声辨水,应是水开了。
往茶盏中,注入少许沸水,用竹制的茶筅将茶末调成融胶状。年轻的茶博士,轻轻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手持汤瓶,沿着茶盏注入沸水,再用茶筅,运用手腕的力量顺时针搅动茶汤,如此不断地运筅、击拂、泛花。使茶汤如同风雨中涌动的大海,翻起雪白的波浪,宋人称为“战雪涛”。
如是者7次,每次加水的角度和水量均有不同,茶筅击拂动作,视茶汤表面的r-u沫的状态来调整轻重缓急。
白皙纤长的手与厚重古朴的黑色茶盏形成鲜明的视觉差,另一只手持茶筅击拂的动作,如同舞蹈般,暗含韵律,而盏面上的汤纹,就会幻变出各种图样来,犹如一幅幅的水墨画。使茶汤花在瞬间显出瑰丽多变的景象,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最后放在殷斫面前的茶盏内,r-u沫堆积很厚,白色的汤花匀细并紧贴着碗壁,不露出茶水。殷斫双手捧起茶盏,细细品尝。殷斫未转世前,只是一介武夫,从未研习过中华博大精深的文化。如此繁复、细致的点出一碗茶,他也只能是牛嚼牡丹,然后从脑海中翻出赵构的茶艺储备,打算套用一番,好好夸夸,为这碗茶忙的额头冒出细汗的俊秀少年。
是的,眼前的这个少年并不是普通的茶博士,以他这周身的气度,只能是某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公子。
没等殷斫想好溢美之词,一盏茶就喝完了,殷斫只好遗憾的放下茶盏。直面那位小公子熠熠生辉的眼睛。小公子站起来向康王作揖行礼,问道:“献丑了,不知道这碗茶,王爷是否合意?”
殷斫点点头:“确实有皇家的风骨。” 皇家贡品的龙团凤饼加宋徽宗的“七汤”点茶法,非常难得了,都是普通人根本无法触及的东西。
“在下徐泽泓,字积流。此次冒昧打扰,实在是倾慕王爷久矣。此次金军围城,王爷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前往敌军大营的勇、义,有古人遗风。”少年的声音清正,一脸严肃认真,不像在奉承,而是做专题报告。
“过誉了。”殷斫摇摇头,有点意外,他竟然已经及冠。“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在下,在王爷出使金军兵营的时候,曾远远见过。今日我能正好在店里,遇见王爷真是叨天之幸。”
“你特意来见我,有何事?”
“王爷,现如今,金兵退去,东京都又是一如过往般繁华热闹、歌舞升平。大家都觉得可安枕无忧了。敢问,王爷是否真的觉得危机已过?但以我看来,这样的乐观毫无依据。金军这次南下,怕是更加明白什么叫做小儿抱金行于闹市。” 徐泽泓话峰一转,尖锐了起来。目光直直的看着殷斫,见他脸色一如往常,不禁暗自佩服。殷斫身后的小炉子见此,便退到门外。
“哦,朝廷中可不是这样的看法。” 殷斫微微一笑,金兵已经是悬在东京都上空的达摩克里斯志剑,最应该明白这一点的那位,却一点都不愿意正视。
“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朝廷已经无法号令天下。虽然我只是区区行商之人,但愿助王爷一臂之力,以渡过这次危机。”
“哈哈哈哈哈,你真是胆识过人。” 殷斫大笑道。“你为什么要助我?”
“士农工商,自古商为最为低微。为什么,明明商人聚拢了那么多的财富,却还是被人们所厌弃鄙薄。确实,商人中有道德败坏者,但是士农工中更是不少。并不能以此来决定,商人的地位!”
看着徐泽泓激动的脸庞,殷斫确实的感觉到,历史的脚步。那个被淹没在时间里,但在历史上确实出现过的微弱的萌芽。
“您看这座城,王爷。我生于斯,长于斯,只要在这里的生活的人们很难不爱她。我因为经商,也去过其他的城池,但没有一座能比的上她。这里有连绵的楼阁台榭,不会空寂的街道,即使夜幕也会被灯火驱逐。繁多的美食、汇聚四海的珍宝。灯宵月夕,雪际花时,在这里的风景是看不尽的。组成这些繁华美景里的,也有商人啊。”
第4章 第四章
殷斫心想难道我要在这里给他上一堂经济学的课程?
“商,这个行业本身是没什么错,但历朝历代重农抑商,也没有错。因为当时的税收基本来自农业,商业只会让农民离开土地。”
徐泽泓刚才泛红的脸色,现在已经褪成白色。
殷斫继续说:“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商业已经到了可以发展的时候,只要它没有被战争摧毁,给它充足的时间,让它成长到足以支撑这个国家,你想要看到的,会有的。”
“是的,战争。” 徐泽泓显然想起上次金兵围城时,开封城内百业萧条的情景。
殷斫停一下,还是继续说下去:
“但这座城,这确实是一座伟大的城,但我并不想困守在这里,这个我恐怕要和你说清楚。东京地处平原,四处无所依凭,只要有敌军越过黄河就能直逼这里,要守卫这座城,只能屯大量兵力在周围。就是否迁都这个问题自大宋建国起,□□和太宗就有过争议。建国以来的一百多年和这次金兵南下,无不验证了□□的真知灼见!”
徐泽泓对于军事战略并不精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听康王这个话,以为他要弃城。脚一软,跪了下来,颤着声音道:“这城中还有十多万的百姓,王爷,他们何辜?”
殷斫附身扶起徐泽泓,微笑道:“积流,以我现在的实力,要完整的保下这座城,很难。但我并没有要放弃无辜的百姓。这个我可以保证。”
“不知,王爷想迁都到哪里?”
“燕京。”
徐泽泓一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没错,燕京。” 殷斫点点头,走到窗边,凝望天空的月亮。这个神州大陆的中心,国都的位置,只有那里是最合适的。
徐泽泓看着那道背影,心中一阵激越,深深觉得自己并没有选错人。
之后的几天,徐泽泓带着乔装的殷斫,走遍了他在东京的产业。数家酒楼、2支船队,还经营了一家蹴鞠队,可谓财力丰厚。更充分展示了他对东京城的熟悉度,走街串巷的带他吃遍各色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