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正好,殷斫应徐泽泓邀约,往开封郊区踏春。
从人潮拥挤的东京来到幽静旷达的郊外,殷斫顿觉心旷神怡。大片的田地里,冒出嫩绿的新芽,殷斫一路走来,发现田里种的多是蔬菜,想来东京城里的蔬菜大多是这里供应,粮食主要是由漕运从南方运入。而这边也不是一开始便适宜耕种,因为汴河每到冬季都要清淤,王安石便提议将淤泥运到郊外,制造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
殷斫摸摸下巴,想到:“这黄河里的沙真是千年如一日啊。”
“小炉子,还有多久才到?”
“我刚问过领路的人,说还有一刻钟。” 殷斫看了下天色,已经接近中午,一路快马,越走越是人烟稀疏。
小炉子不安的望向殷斫,殷斫这次还是只带他,乔装出行。如果有什么事,实在难以应对。出发前,小炉子曾向殷斫建议,带上府中的护卫,但殷斫拒绝了。小炉子不禁有点不平,这徐泽泓不过刚刚认识,王爷竟然就那么信任他!
果真没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一处庄园。徐泽泓早早已经等在那里迎接他们。稍微歇脚喝茶后,徐泽泓献宝般带着殷斫来到后院。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大型演武场,容纳上千人没有问题。殷斫满意的点点头。
“招募兵员的进度怎么样了?”
“很顺利,王爷。”徐泽泓说:“正如你所说,现在东京城内外闲置了很多散兵。”因为金军围城,各地来了十几万的勤王军加上开封原来的禁军,总数起码二三十万。这些大军没有安放到应当去的地方,一部分被遣送复员回西北,一部分在黄河南岸溃散,还有一部分被投降派大臣唐恪、耿南仲以没钱为理由遣散了。
“按照王爷的要求,招募的都是一些臂力过人的和善s_h_è 者。”
“现在有多少人了?”
“600人,因为闲置的兵员太多了,招募他们都没有花费什么。”底层的士兵们大多穷的很,离开军队后,都处于赤贫状态。
“把他们都叫上来。”
片刻后,演武场便乱糟糟的站了一群人。殷斫看着头疼,这些人真的是兵吗?
“先让他们6人分一班,然后按高矮排成一行。” 殷斫吩咐道。半个时辰过去后,场面总数可以看了。
殷斫让徐泽泓带人按现在的编制,挨个登记名字,并告知他们测试成绩最优者为班长。登记完一个班,让他们沿着演武场跑5圈,跑完登记名次。然后在将标枪投入,事先用麻绳在地上圈的靶子上,同样登记名次,之后成绩最佳者,选为班长。
秦塘懵懂站在队列,这会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不是招募种田的农夫,而是成为某人的私兵吗?秦塘欲哭无泪,他实在是不想再打仗,作为一个从小四处飘落的孤儿,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块田地,起间屋子,日出而起日落而归。
“不过这个庄主的测试是不是太简单” 秦塘想着,把手里削尖的木木奉,扔进了最中间的那个小圈里。
殷斫一直站在演武场旁,看着这次选拔,这些人的体力倒是比殷斫想象中好。不到下午3点,便选出了60人。殷斫觉得有点头疼,在自己无法离开王府太久的情况下,如何训练?实在是缺一个统领的人啊,殷斫看看徐泽泓又看看小炉子,最后叹了口气。
将这60人叫到跟前,这些都是这个小部队的干部储备了,殷斫的要求自然是不一样。全部按照现代军姿的要求,调整一番后,3排昂首笔直的队伍,总算让殷斫的强逼症有所缓解。
“以后你们带着自己的班,来到这个演武场列队的时候,都保持这样的姿态,带不好就滚蛋,换另一个上。懂吗?” 殷斫边巡视边大声说道:“保持这个姿势半个时辰,好好用你们的身体记忆下来。”说完带着旁边累坏的徐泽泓到一边休息去了。留下小炉子看着。
小炉子还只是个15岁的孩子,面对一帮大老粗也没有怯场,面瘫着小脸,学着刚才殷斫的样子纠正他们的开始走形的姿势。
终于能到y-in凉的地方,坐一下喝口水,徐泽泓满足地舒了口气,下人们很快端上几碟子点心。
“王爷,这些练兵手段真是神奇,现在他们像换了一个人。” 徐泽泓赞道,作为一个商人,他平时并没有机会接触这些。
“这些不过是我自己胡乱想的,现在他们还是花架子而已。种家军那些兵才是真正能阵前杀敌的利器。” 殷斫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积流,你平时可有看小报?”
“有的,这种小报在城里很流行。”
“你有把握控制小报的出版流通吗?” 殷斫笑道:“积流你经营的酒楼、茶馆可是很好的情报来源地。”
徐泽泓站起来向殷斫施一礼:“王爷,高见。”
之后徐泽宏并没有让殷斫失望,将自己打造成了殷斫的耳目。每天将茶楼酒肆得到的坊间民情,收集整理后,源源不断的流入王府。
和徐泽泓谈完后,殷斫将小炉子喊过来,把一份练兵计划书交给他。
“这里就交给你了,庄子的人员你都可以调动。”
“是,王爷。”小炉子大声应道。
“不要紧张,像我之前给你讲的那样做就可以了,我一有时间就会来,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教给你们。” 殷斫说着撩开他的刘海,问:“让我看看,之前的伤好了吗?”
小炉子看着王爷的脸在眼前放大,似乎有鼻息抚在自己脸上,瞬间觉得血往上涌,克制住想往后退的冲动,偷偷的吸了口殷斫身上的冷香,轻声说:“已经好了,王爷。”
见额头处只剩一个白痕,殷斫满意地点点头。
本来朝廷内,主战、主和的政治斗争从没有停止过,4月3日,宋徽宗回朝,更是往里面加了一剂猛料,直接把政局弄成一个污秽不堪的泥潭。
那天殷斫夹在一众皇家子弟中,看到这个当初弃城而逃的宋徽宗。只见他身穿销金红道袍,头上戴着玉冠,摆着一张似乎要得道成仙的脸,满口“老拙、老拙”。殷斫在心里默默的吐下口水,就不知道你这个超然世外的样子,能不能让你那个敏感多疑的儿子相信。
宋钦宗显然是不相信的,他把整个注意力都放在了稳固皇位上面,年仅25岁,就甚至想册立皇太子。
其中能让人拍手称快的动作就只有,对宋徽宗时期的重臣蔡京、童贯等人,一贬再贬。连刚死的太尉高俅也没有放过,追削了他的全部官爵。然而,这些j-ian佞虽然被铲除,但其势力并没有消失,底下的人因为争权夺利的加剧,反而使事态更加恶化了。
殷斫苦中作乐地想,这样也好,他就没时间对支援太原的援军指手画脚了。不久,当他接到枢密院三番五次地发文催促种师中和姚古,合击围困太原的金兵的消息时,气的摔了手中的茶杯。
第5章 第五章
千里之外,种师中手里的茶杯倒是稳稳的端着,书桌上排着从枢密院发来的六、七封檄书。
“种将军,檄书的用词一封比一封严峻,我们再不出兵,只怕要被问罪了。”参谋官黄友焦急道。
种师中深深叹息:“逗挠玩寇,是兵家的大罪了。我20岁及冠便从军,到现在年近古稀!竟然要背上这样的指控!传令整军出发吧。”
“可是后方的粮Cao还没有运到。士兵们每天的口粮才一勺黑豆,人都要站不稳了,这仗要怎么打?”
“要是朝廷把这六、七封檄书换成粮Cao,我还用他们来催我发兵?”种师中冷笑“派人到姚古、张灏那去,让他们进军太原城,与金军决一死战。”
副将们退下后,书房安静了下来,种师中知道,那檄书是阎王爷发来的,发给这几万将士的,如此仓促的应战,这仗必败无疑。既然从军,因保家卫国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但像这样为了明知是错的军令,而害几万将士丧命,他们何其无辜啊,他们背后的家人何其无辜!
种师中不禁想起哥哥种师道提到的那个年轻的王爷。
在一旁读书的小炉子吓了一跳,急忙把殷斫椅子上拉起,查看有没有被烫到。
“这个真是荒唐,在通信基本靠马跑的时代,竟然妄想从后方来指挥前线作战?为了防止军阀产生,真是费尽心思,这种异想天开的方法都拿来用。”
小炉子想自家王爷现在经常语出惊人,这样很危险啊,幸好都是在只有我在的时候。这样想着不禁松口气,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殷斫对这个勤奋又不多话的孩子非常满意。虽然一开始是自己打伤了他,但却从没有在他眼睛里看到过怨恨,一直非常细心的照顾自己。从敌营回到王府后,殷斫曾经找府中的主事问过这个孩子。
主事说“这孩子是刚从牙行那买的,说是父母因战乱都死了,这孩子自卖自身,我看他会写几个字,就把他调到王爷身边。”
殷斫知道,在赵构的记忆里,在他决定出使金军时,原本跟随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厮,就是这个主事的儿子摔伤了腿,小炉子就这样调到他身边。
“小炉子,军营的训练进行的怎么样?” 殷斫下午刚到庄园,还没来得及去看cao练。
“按王爷的计划进行中,现在队列已经有模有样了,标枪的准头也好了很多。咦?!”小炉子正说着,猝不及防的被抱起,“王爷?”
殷斫将他放在椅子上,皱着眉,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没怎么啊?”
殷斫直接脱掉他的鞋子,露出来的脚包着白布,上面已经染出点点红色,脚底处更是连片的红,殷斫的脸瞬间黑了:“我记得我教给你的任务是监督,并没有要你跟着一起训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