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下人是如此,对着望祁睿的时候更不用说,每每两人相对时,月熙总是弯眉扬唇,言谈间更是少不了轻盈的笑意,如此明显的改变使得望祁睿都有些吃惊莫名,暗自问了每日请平安脉的太医,知道无碍,却仍受不了对方总对着自己满面春风的样子。
“咳……皇后近来可有喜事?”不易察觉的拧了拧眉,望祁睿无奈开口,做什么一直对着他笑,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
“啊,也可以这么说吧。”随手挥开侍女,月熙亲自为望祁睿添茶。
对于月熙这种前所未见的行为望祁睿挑了挑眉,接过茶轻啜一口,“哦?什么事这么开心?朕可听说近来整个凤仪宫都比其他殿宇暖上三分。”
“皇上可别拿我说笑了,”月熙添好茶坐回原位,歪歪头又把桌上装着小酥饼的盘子向望祁睿推过去些,“不过说到让臣妾开心的事,皇上不也该知道么?”
“什么?”望祁睿初时尚未反应过来,待到品回味来不由气极,低吼一声,“月熙!”
月熙见他又沈下脸色,当即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这是快年关了吧?宫里可要准备些什么?”
望祁睿见他转移话题,虽面上仍是沈郁,但也顺遂改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朕今日就是来和你说这事的,现下距离年关还有十余日,你如今有了身子,宫里的事自不必操心,由着他们安排便是,过年也就是图个热闹,过几日封玺后朕或会较往日空闲一些,年末地方的官胄亲王返京述职,到时候那些家眷可得皇后来接待了,具体事宜嬷嬷自会尽数告知与你,年节到了,让织造府送些绸缎来添些新衣,后宫雀苑那边你也照制吩咐下去便罢。”
月熙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记下,反正到时嬷嬷仍会在耳边絮叨一遍,待望祁睿说完,见他一副起身要走的样子,月熙着急皱了眉,“怎么这便要走了?才来半个时辰都不到,好歹也用过午膳。”
望祁睿并未停顿,继续大步出门,只丢下一句,“不必,朕还有事要处理。”
月熙叹气,原以为皇上是有意躲着自己,还愁了几日,问过嬷嬷才知道,并非如此,年底事情不少,原先有些堆积的事务都得赶在年前处理完毕,各个省部规整的年内情况与来年规划也在这时上奏,加之各封地外郡的奏报,偏生要赶在腊月二十六封玺前了结,近日来望祁睿可算忙的脚不沾地,掐指算来,这十几天来自己与望祁睿真就只见了这么半个时辰不到。
如此想来,不由得有些郁郁,挥退侍女,趴在桌上百无聊赖。
正发着呆,忽然想到当初皇上大寿时自己没送出的那把象牙镂空纹金玉扇,跳起来翻箱倒柜遍寻不着,焦急的喊来嬷嬷,可月熙自己藏的东西嬷嬷哪会知道,于是整个凤仪宫鸡飞狗跳了近两个时辰,终于从压箱底的陪嫁橱子里翻出那把玉扇,来回翻看着这把扇子,青玉扇骨,象牙扇面,镂空雕刻着万寿百福图,并在雕刻的细致纹路旁边细细描了圈金粉,素雅却不失雍容,月熙想着不若写些什么在这扇面上,权当新春之礼,也没什么不好的。
却说望祁睿这会儿可真忙的脚不沾地,前脚刚遣走礼部尚书,这边德全又奉上拜帖,“皇上,安瑞王昨日抵京了,特来奉上拜帖。”
安瑞王,望祁睿抚案沉吟,这安瑞王是开国初年与先帝一起平定天下的将军后人,先帝感将军忠勇,封赐异姓王,享亲王礼遇,代代世袭到安瑞王连昕这里,本可以继承其父受封中土,之后任职军中,或出相入仕,但他偏偏选了个靠近南疆的偏远封地而去,未免拥兵自立,他赴任时所带兵马尚不足一千,这近乎发配的受封,其困苦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然而让连昕宁可背负如此辛劳也要执着去那蛮夷之地的原因,可以说,是一个人,安瑞王妃,巫莫古。
巫莫古,望祁睿默念,饶舌的名字,是个苗人,甚至是个男人,据说是苗疆的神婆,专饲蛊物毒虫,却是上了内府金册的安瑞王妃。
望祁睿扶额,想起当初父皇和他说这事的时候,异姓王势力不可小觑,可都是忠勇之人,对大焕对朝廷都绝无二心,然而一代两代尚可如此,往后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又怎么来的及弥补?但王爷们如此尽心为国,若罚了夺了,不说对王爷们是否过意的去,单说这行为就会使得所有士大夫寒心,是以异姓王的去留一直都是先王的踌躇之处,偏生此时出了个连昕,自甘远赴外疆,放弃大好仕途和丰沃富饶的封地,只为皇上金口册封心中之人。
一个王爷为求真爱尚且如此,自己当初一眼看中月熙到如今两人可以相坐谈笑,相敬如宾,比起安瑞王,付出的可真不算多,甚至顺遂到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有时回过神来,仿若惊梦。
德全见皇上径自坐在案前不知思考着些什么,也不敢打扰,直到一炷香过后,望祁睿才猛然回神,自己竟天马行空不知想到哪些有的没的去了,当下干咳一声,佯装镇定吩咐道,“宣安瑞王进宫来吧,顺便也请王妃来用过晚膳。”
只用了小半个时辰,连昕便带着巫莫古赶到,巫莫古虽是男人,却终算个挂名的女眷,入不得大殿,被德全引去了凤仪宫,连昕却是大大方方的迎门而进,撩袍下拜“臣弟拜见圣上。”
望祁睿支着桌子认真审视着下方的王爷,挥手免礼,“你与朕也算是异姓兄弟了,别如此见外,来,赐座。”立即便有内监端来楠木座椅和矮桌,并奉上果点茶品。
连昕仍是一年前的模样,天生白净的肌肤即使在荒蛮的苗疆之地也似乎未受风沙侵扰,纤弱的身子貌似弱不禁风,可望祁睿却知道,这人一手打理起整个岚疆,近年来与珂国的通商连年增进,原先的风沙小城早已不同往昔,成为南疆第一重镇,这位温文儒雅的王爷可谓功不可没。
连昕也不作态,笑盈盈的接过茶水抿了一口,道了声好茶,抬头看见皇上审视的目光,先是一愣,后而索性大大方方的任他看去,似笑非笑的道,“皇上虽是有年未见臣弟了,也不用如此探视吧?看的臣弟好生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