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溜行转身下楼,冲狗打了个响指,大黄狗昂头打量半晌,打了个呵欠,闭眼垂头,没搭理他。
于溜行笑骂,小白眼儿狼,想想又觉得这么骂不对,这狗祖上可是死在自己手里。
走了两个多小时,身后于家老宅的灯火早看不见了,树林密实,有风过来,跟浪似的晃悠。
于溜行到了一处山洞跟前,左右前后各望一眼,收了伞放在洞口。
还没走多深,就听见个声音,骂骂咧咧,在抱怨天气。
灯光透进来,那人不骂了,转头警觉地瞪于溜行:“你来晚了。”
白泽头发上还往下滴水,裤子衬衫沾了水蹭了泥,模样狼狈,一张脸清秀,姿态却媚,他抬手抹脸上的水,囫囵一通乱擦,本来冻白的脸颊透出一丝红,嘴唇还带水光,粉得跟小猫鼻头似的。
只这一眼,十万大山,黑暗森林,潜行许久的人眼里陡然跳进了一缕光,拨云见日,冰消雪融。
突如其来地,他想起于盛溪吻夏南山的样子。
于溜行走近,问他:“s-hi透了?冷不冷?”
白泽本来还在挽裤腿,听见他这么问,挺惊讶,心想今儿这煞星怎么张口说人话了?
还愣着,于溜行已经贴上来,他身手跟豹子似的,眨眼间就到身前,一掌推在肩膀,另一只手紧锣密鼓跟上来,贴上他后背。白泽睁大了眼睛,没说出话,嘴也被堵了。
于溜行在吻他,唇齿交融s-his-hi黏黏地吻。
白泽几乎吓懵,又觉得嘴上触感出奇得好,身上也跟有热流刷过似的,酥酥麻麻暖得惬意。
破空之声从雨声里突兀响起,有金器带着冰霜呼啸而至。
距离于溜行不过咫尺之遥。
白泽觉出来了,呜呜挣扎,于溜行却不肯松,只腾出一手,冲着冰霜的来向伸过去。
神威如潮水似的涌出,山洞里水汽开始蒸腾,几乎能看见灼灼白汽,手掌前的冰霜直接汽化,露出一柄漆黑长枪。
于溜行笑了,“又不杀他,动什么手啊?”
洞口处显出个人影,身形轻盈如兽,双臂隐约带虎斑,身后还缀着条豹尾,西王母撤回长枪,冷笑:“你杀风伯之前,也这么说的?”
“都知道啦?”于溜行放开白泽,替他拉平衬衫衣角,白泽才回神,忙不迭从他身下钻出来,站到西王母身后。
“伏羲下了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于家。”见他转身,西王母反倒后退一步,“你若是到了他手上,猜猜会怎么样?”
于溜行装模作样想了一圈,兀自点头,“我这种出头鸟,得杀。”
西王母嘴角露出讥诮,“你倒明白。”
“可也得杀得了我。”于溜行继续说:“神活得太久,就容易健忘,忘了自己有老去的一天。”
西王母持着枪,不敢妄动。
“人就不一样了,”于溜行笑起来,像是极欣慰,“一生太短,死亡倏忽已至,他们学会繁衍,以新生代替死亡。众神之中,只有女魃看清了这一点。”
一提女魃,西王母眯起了眼。涿鹿之战里神力耗尽,不得复上天际的女神,据说最后被蚩尤旧部所杀,死在一个人类部落里。
“比起创世神,我们幸而为人。”于溜行神威压下,千钧之力,整个山洞都在抖,“伏羲要来找于家的茬,怕是不够分量了,毕竟,于家古姓,姬。”
西王母醍醐灌顶,浑身一震,转身拎起白泽就跑,没跨出一步,肩就被按住。
于溜行站在她身后,笑得居心叵测,“跑什么呀?小猫咪,我们来谈谈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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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点解释一下~
于姓一说起源于姬姓,姬姓为黄帝之姓,当时涿鹿之战谁请女魃来的?黄帝。
溜溜跟于叔叔为啥神力不衰后面也还会提到啦~
第53章
于盛溪二十年不着家,地位仍超然,门外三个“陪住”挺有眼力见儿,人前脚一进屋,他们后脚就出了老宅,各回各家。
夏南山见着这老东西就扑上去,两腿夹着他腰,送上嘴唇。于盛溪下意识接住,皱眉,用肩膀把门搡上了,扭头对上夏南山一双明亮的眼睛,灿金的眸子,目光扎得人钝疼,没来得及问,只觉得有只手从他裤袋里一进一出。龙威紧跟着爆发,往他胸口压过去,就这眨眼之间,夏南山放开他,一步蹦到窗边。
外头雨仍在下,山里黑得深沉,衬得夏南山手里的手机屏幕越发亮。
夏南山瞥一眼屏幕,老混蛋的手机果然是有信号的。之前保镖一路送他们来十万大山,不可能不跟于家联系,何况山上刚下过暴雨,路况太遭,老林子里带着条龙走,指不定要走上多久,难道于溜行还提前备着在门口装逼等他们吗?只能是随行的保镖一路联系报备。
他心中一喜,立马拨手机号。
于盛溪隐隐知道他要打给谁,隔了小半个房间,还听得出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他快步走过去,“快挂掉!”
眼睛抬了一下,夏南山不敢置信,嘴唇动了动,想说又没说之间,嘟声一停,电话通了。
两个人都听见对面传出的声音,伏羲说:“喂?”
于夏南山,这一声无疑是世上最后一根救命稻Cao,他不管不顾,玩儿命叫出来,“我在十……”
胸口猛地一酸,随后是剧痛,像被撞了一下,手机跟着脱手,在他眼前断成两截,屏幕直接暗了,晕过去之前,他还有空看了一眼于盛溪。老东西连本相都没露,还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离他一步之遥,站着没动,眉目冷淡,神x_ing凛然,神威比之前哪一次都狠,他倒下去,听见身后树木断裂的声音,听见山石滚落的声音。
唯独没听见这老东西的声音。
夏南山一晕,雨倒停了。
老宅外有人声传来,说是山体有落石,可能会塌方,混着一两声狗叫,灯一盏盏亮了。
人都往前院跑,于盛溪抱着夏南山从后门出去。没人注意,只有蹲在院门边儿的大黄狗听见动静,扭头看了一眼,刚站起来要跟,眼一抬发觉这两人是往埋骨山去的,呜呜叫两声,扭着屁股往后挪。
埋骨山离于家老宅不远,过个山坳就是,于宅本身就是挑了就近的地方建的,走了半个多小时,就能望见埋骨山脚下的一排矮灌木,叫不上名字,夏日里长得葱郁,能结出成片的小黄果子,大小跟茶藨子似的,吃起来特别酸。于慎行年年派人来采一盘,倒不是用来吃,拿来在祠堂里祭祖的,这东西不好吃,常人也吃不得,只有于家掌门人能吃。整个家里,也就于慎行、于盛溪和于溜行吃过。于盛溪是被自己爹硬逼着尝的,一口下去就吐了,于溜行是祠堂里偷吃的,那时候他跟这大哥犯冲,但凡他能干的,自己也要试试,硬是吃了小半盘,吃得胃里不停冒酸水儿,吞了两袋甜枣儿才缓过来。
这时候夏末秋初,还有果子吊在枝头,被雨水冲得透亮。
于盛溪走近,才发觉树边站着个人。
背对着,身形跟他一般高,在采树上的果子。对方听见响动转过身,是于慎行。
“来了?”于慎行先开口,对着久不见的儿子,声音挺冷。
于盛溪脚下没停,径直上山,一边说:“您在这儿等,是料定了我要来?”
于慎行笑了,跟上去,手里攥了一把小黄果子,“于溜行一出去,你还不抓紧机会?”
“他给伏羲打电话了。”于盛溪说,他跟于慎行前后错开半步,父子之间多年不见,也没多热络。
于慎行侧头看了夏南山一眼,道:“你这点出息。下手还没准头。”
“昏过去也好,醒了他要闹。”
于慎行说:“一条应龙,被你养叼了。今天晚上他说什么,他说要吃帝王蟹,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没有。”
两个人一步步往山上走,半晌,于慎行说:“溜行找了西王母来。”
“知道。”于盛溪答得轻描淡写,“他盯着应龙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歹是你弟弟,真动起手来别太重,不要让你妈伤心。”
于盛溪冷笑,老头子来说情了,“这话您跟溜溜也说了?”
于慎行脚下顿了一下,两人错得更开,沉默许久,才继续说:“溜行好歹知道自己要什么。你这么多年了,要不是那片龙鳞,是不是到死都不肯回来?躲着不见,是不是就能把事情躲没了?如果不是严阵去,你是不是要对于家下杀手了?于家的,于家要收回来,夏南山的,也要还给他。这道理,你想不明白?”
于盛溪听着挺烦,跟小时候似的,一连串的于家于家,好像这世上除了于家之外,就没别的了,只有于家的事是正事,旁的一并都能略去,他,于溜行,哪怕于慎行自己,“于家”两个字前就能盖过。
“你别不认,你骨子里就是于家的人,典型的,”于慎行说,“你告诉夏南山来这儿做什么了?嗯?别拿伏羲当幌子,没伏羲你也不会告诉他,你就是这样的人!”
于盛溪突然转身,一双眼睛锐利地瞪着于慎行,父子俩在山道上,一高一低,僵持不下,谁都没开口。
先有动静的反倒是夏南山,他嘟哝了两声,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见于盛溪,晕之前的火气没消,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深山里,听着格外清脆。
于慎行一愣,反倒笑了,“精神头儿不错。”说完抬脚上山,经过夏南山身边,把手里的小黄果子塞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