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五通【完结】(6)

2019-05-24  作者|标签:

三人慢慢向她靠近,桑莲城走到她左边,花七走到她右边,十三郎则跟在身后,女人完全没有戒备,反倒对花七相公很感兴趣,频频往右看,看着看着,两人渐渐眉目传情起来。

鞠十九跟十三郎咬耳朵:哎呀呀,太不正经了。

花七倜傥地摇起折扇:大娘子姓甚名谁?

鞠十九打趣:那把扇子还没丢啊。

女人妩媚地笑起来,更显得奇丑无比:小女食娘子,官人是?

花七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春光灿烂:小生李大朗。

食娘子引着他们离开百鬼行列,在黑暗中随便找一处地方,把织锦外罩往地上一铺,便请几人分宾主入坐,随后她打开那架细木笼子,抓出小狐狸往地上一扔,红毛狐狸嗖地一声就化成了一缕青烟。

食娘子还是摆着那副丑陋的媚态,慵懒地道:锦侯,上酒。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琅琅从青烟中传来:是!

转眼间,摆着一壶酒和四只小杯的托盘便被那看不见的锦侯捧到席间,酒杯分别落在几人面前,白玉酒壶缓缓升起,先后为众人斟满美酒。

花七相公略一打量:看大娘子的气色,像是有好事临门?

食娘子咯咯笑起来:大郎一表人才,又善解人意,要不是我已经定了终身

说着她又换上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娇媚样子,桑莲城和青十三郎实在看不下去,忙低头饮酒。

第9章:第二通

酒是销魂酒,花七和食娘子很快就喝得熏熏然了,桑莲城一直关注着那只看不见的狐狸精,怕一会儿打起来他出其不意,花七假装喝着闷酒:哎呀,可惜大娘子已定了终身不知哪家公子这么好的运气?

食娘子搭上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城东一个姓金的书生,和他约好了,三日取他的性命过来完婚,正是今天!

花七心中恶寒,表面上不无遗憾地:那给大娘子道喜啦。

食娘子美滋滋道谢,忽而又愁眉不展:只是我这脸哎!

花七收起折扇,拿扇柄微微挑起她的面庞:大娘子的脸,小生倒能治。

这无异是久旱逢甘露,食娘子立刻让那叫锦侯的狐狸精撤了酒席,按花七说的找来一只面盆大的大海碗,端端正正摆在四人中间。

花七问她:大娘子平时嗜酒如命吧?

食娘子搅着手帕想:嗯人肉和酒,还是酒香一点。

花七很笃定地握住折扇:大娘子一定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东西就爱喝酒,酒喝多了脸上就长瘤子。

食娘子连连称是:我食量大得很,有时候吞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花七稍一思忖:小生还需要一条结实的绳子。

食娘子想都不想,从袖子里扯出一条长鞭,寸把粗,洁白如雪,闪闪发光,十三郎瞬间瞪大眼睛,食娘子道:前些年杀了条母龙,抽了筋,没有比这更结实的了。

十三郎的眼眶红了,他这样子让桑莲城心如刀绞,从旁轻轻攥住他紧握成拳的手,十三郎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两人的心意便已经相通。

花七用龙筋把食娘子牢牢捆住,像条毛虫一样脸朝下放倒在地,大海碗搁在十步开外,十三郎暗中要拔刀,被花七摁住持刀的手,十三郎不解:她都被捆上了!

花七低声说:要是这条鞭子能捆住她,她会让我们绑吗?

说罢,他大喊一声:锦侯!

只见空中升起一只小酒缸,连绵的美酒哗哗从缸里注入海碗,食娘子全身扭动起来,整张脸憋得红彤彤的,嘴里发出咔咔的声响。三人紧盯住她,只见她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甚至能容下五岁孩童的头颅,且能看见里头黑洞洞的喉咙眼,那喉咙宽阔粗壮,忽然什么东西从里头窜出来,直奔海碗飞去,扑通一声掉在了碗里。

花七甩开纸扇:成了!

食娘子满头大汗,虚脱般喘着粗气,像是受了一场酷刑,待她渐渐安定下来,脸上的肉瘤仿佛被看不见的刀斧割去,一点点塌陷缩小,直至完全消失。她原本的五官浮现出来,短鼻子小眼睛,嘴巴依然那么大,仍是个丑妇,此时她忘乎所以,狂妄地哈哈大笑。

花七跟着她笑,笑着笑着推了十三郎一把:动手吧。

十三郎嗖地拔出龙骨刀,破风声让食娘子一惊,她瞧着他们,不怒反笑: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宴席,你们以为一条破鞭子就能锁住我?可笑!

她使劲挣了一下,出乎她意料的,绳子并没有挣开,花七坏笑着看她:大娘子,劲儿不够用吧?说着他指指海碗:你吐出来的不是什么酒虫,那是你的内丹!

食娘子惊惶:锦侯!

花七早有准备:鞠十九!

她大惊失色:你们是四个人?

桑莲城急道:十三郎,快杀了她,也好救城东金相公一命!

远处鞠十九传回捷报:小狐狸抓住了!

十三郎把龙骨刀高举过头,冰冷的锋刃直指食娘子双眼:善恶终有报,你们杀的那条龙就是我娘,今天我替她报仇!

食娘子神色一凛:是你们杀了阿巨?

十三郎将利刃劈下:他第一通,你第二通!

这一刀下去,食娘子登时身首异处,黑血喷涌而出,金玉满头的脑袋骨碌碌滚到花七相公脚边,脸上带着濒死挣扎时的狰狞,恶狠狠瞪着他:他们三个不会放过你们!

花七蹲下,认真把她看看:你没有瘤子也不是个美人。

食娘子的头闭上了眼。

花七站起来从她头上跨过,走向那只海碗,捧起碗一个劲儿傻乐。碗里是一块活肉,像条小鱼似的在酒里游来游去,他把它捞出来,擦干净包好,揣进怀里。

鞠十九笑话他:啧啧,好恶心!

花七说:这是好东西,清水用它一搅,就是绝世好酒。

鞠十九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法子?

花七感慨道:说来话长,我前世是

鞠十九打断他:妖怪?捉妖的?鬼魂?

花七煞有介事摇了摇头:我前世是一条狗,我的主人是个

鞠十九又打断他:算了,不想听。

十三郎从食娘子的尸体上解下龙筋鞭,细细抚摸一遍,仔细缠好收在腰间,桑莲城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沉声说:让你有力量的其实不是恨,是爱。

十三郎用一种奇异的神情凝视他,那张冷酷的脸似乎柔和了。

黑暗还是那片黑暗,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白昼黑夜,他们几个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行走,希望能重新找到那个百鬼夜行的行列,突然鞠十九说:前边左转。

花七当他说笑:你怎么知道?

鞠十九说:锦侯说的。

三人同时停下来,不敢置信地瞪着虚空,十三郎皱着眉头问:他和我们在一起?

鞠十九大剌剌地:对啊。

花七不容分说:赶紧把他给我扔了!

鞠十九争辩:锦侯是好人,是食娘子把他抓来的!

桑莲城叹气:就算他和食娘子没关系,也是只狐狸啊。

鞠十九顶回去:莲城我发现了啊,你对妖怪有偏见。

花七气结:那狐狸精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鞠十九仗着他们看不见自己和锦侯: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他在一起!

第10章:鬼道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桑莲城等人左弯右拐地走着,鞠十九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右转对,然后左转再左转

明明是一片黑暗,这么拐来拐去的要多傻气有多傻气,花七说:鞠十九,你肯定那个锦侯不是在耍我们?

正说着,一个樵夫模样的人从他身边经过,一闪,又溶进黑暗中了。

花七以为自己眼花了:刚才那是

桑莲城惊异:我也看见了,脑袋上悬著名字。

十三郎说:是人,我们快上正路了。

这么走了大半个时辰,脚下的路渐渐清晰起来,两旁也开始出现茂密的树林,越来越多的人从对面、背后走过,每个人脑袋上都悬著名字,神情却刻板呆滞。

桑莲城面露喜色:看来狐狸精没骗我们,走上正道了。

十三郎摇头:没有,这些人是走错路的。

这时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走到他们身边,脸孔很漂亮,柳叶弯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刚要对他们说话,把他们仔细打量一番,失望地走开了。

花七问十三郎:她怎么回事?

十三郎冷冷地:多管闲事。

那女子很快跟上旁边一个背包袱的旅人,旅人头上悬着朱二两个字,她叫他:朱二!

旅人似乎没听见,她又叫:朱二!

这次旅人慢悠悠看向她:啥事?

她笑得柔情似水:背上的东西很重吧?

旅人摇摇头,继续走,那农妇就跟着他,一直问:包袱很重吧?越来越重了吧?

桑莲城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这是

嘘,十三郎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

花七不乐意了:姓青的,怎么莲城问就行,我问就是多管闲事了?

十三郎不咸不淡地答:莲城是莲城,你是你。

花七把他那风流的眼神转了转:不对,你们俩不对劲

桑莲城腾地红了脸,幸好路黑看不见,他一手一个把他俩推开,独自到后头去走,一转身他才发现,本来和他们前后走着的旅人已经走不动了,似乎是背上的东西越来越重,压得他直不起腿挺不起腰,无妄挣扎了一阵,最终趴在地上。

他转回头来不敢看,只听身后响起农妇嘻嘻的笑声,然后是咔嚓咔嚓的断骨撕肉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鞠十九突然大喊:哎呀!

所有人被他吓了一跳,花七责骂:要人命的东西,怎么了!

鞠十九嗫嚅:没事,也没怎么我觉得我好像突然变重了。

花七翻个白眼:那女人又没问你,你重什么!

这时桑莲城发现旁边的树林里有一条光洁平坦的大路,和他们这条路一个方向,他赶忙问:这条路这么多鬼,为什么不走那条路?

十三郎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是神走的路,我们走不了。

他们这么边说话边往前走,并不知道身后的土路上印出了一双双脚印,明明是三个人六只脚,脚印却有四双。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路上起风了,随风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焦味,风把一团又一团云朵吹开,露出后头的弯月亮,鞠十九让大伙看月亮:锦侯说,看到月亮就到了。

花七一屁股坐在地上:终于到人世了,累死了!

十三郎扶着桑莲城到路边坐下,这是一条不宽的路,路的尽头有一座牌坊,天昏路远的看不清,可桑莲城总觉得像是有一条河从牌坊底下流出来,他揉着眼睛站起身,不顾大伙的阻拦往牌坊走,大伙跟着他走了几十步,终于看清了:天哪!

牌坊下边像发大水一样涌出来许许多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脑袋上没有名字,一转眼就到跟前,然后呼啦一下过去,桑莲城大着胆子拽住一个小伙子问:你们从哪儿来?

小伙子面容麻木:瘟疫

十三郎拉开桑莲城的手,任小伙子飘远,莲城惊恐: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

十三郎安慰他:没事,找个老鬼问问就

话音还没落,他突然浑身一抖,两眼向外大睁变成金色,双颊浮现出鳞片,在月光的照射下五彩斑斓,两耳变尖收拢在脑侧,发丝从鬓角往后一簇簇化成青色,他伸手一看,果然十指已变成利爪。

他一抬眼,发现莲城正在跟前看着他的变化,他赶紧捂住脸别过头去:别看我!

桑莲城呆住了,若说是被这青发金眼的怪物吓住了,不如说是被他半人半龙的样子迷住了,一瞬不瞬的,移不开眼睛。

十三郎没有勇气看他:你不怕我吗?

桑莲城只温和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三郎反应过来:鞠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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