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
你刚才说你变重了?
花七发现了地上的脚印,指着那双宽宽大大的:这是鞠十九的脚印?他有脚印了!
十三郎想来想去:我和鞠十九彻底死了。
花七和他想到了一起:有人毁了你们的肉身。
是五通,十三郎断定:他们发现我们杀了阿巨和食娘子,反过来追杀我们了!
桑莲城不敢置信:你们已经是鬼了?
十三郎看定他和花七相公:他们杀了我和鞠十九,接下来是你们俩,你们必须赶在他们到之前活过来,锦侯带鞠十九和花七走,我和莲城走!
花七不紧不慢摇起折扇:不用担心我,他们找不到我的尸首。
桑莲城和十三郎异口同声:尸首?
我考试之前交代家人把我埋了,我一直就是鬼。
鞠十九凑上来:你就不怕考不上?
花七自信满满:堂堂状元,怎么可能考不上!
桑莲城思忖道:既然我们能回到时间之前,他们也能早早杀了我们不是么?
花七说:活人的命账册上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只能算计你这样半死不活的。
十三郎斩钉截铁:别说了,抄近路到莲城家!
第11章:人贩子
三人聚在牌坊底下,花七指着坊柱和墙壁间狭小的缝隙:这就是近路?
十三郎点头,率先从小缝钻了过去,如果从时空的另一端看过来,就会看见一座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牌坊,两侧是五六株大松树,松树和牌坊的缝隙间忽然钻出来一个人,金眼青丝,正是十三郎,身后是桑莲城和花七相公。
牌坊那头是黑夜,这头已经是清晨,桑莲城一打眼就认出来了:是这儿,我家就在城西头!
他们沿着大路走,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味道,街上到处是烧纸钱剩下的灰堆,鞠十九闷声说:莲城,你家这像是遭了灾
花七搭腔:是呀,要么不会死这么多人。
路边是一家客栈,客栈院里突然传出来一声惨叫,两个拿刀的青年相继跑出,从桑莲城身体里一穿而过,跑远了。
怎么莲城捂住胸口。
十三郎说:你还不是活人,他们看不见你。
说罢他们要走,莲城却站在原地不动:有很弱的臭味,就在这家客栈。
十三郎勾起嘴角:没听说过五通还住客栈,去问问。
花七拉住他:他们根本听不见我们说话。
鞠十九提议:锦侯说他行。
花七立刻眼睛一亮:正好没见过,让他出来认识认识。
鞠十九说了一句你可别安坏心眼啊,紧接着就见旁边凭空出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眉目如画,满头珠翠,身披霞衣,有倾国倾城之貌。
三人一时看傻了眼,花七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你、你不是男的吗?
小姑娘朱唇轻启,巧笑倩兮:狐狸精不分男女,我既是男,也是女,随心所欲。
花七盯着他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鞠十九,你命太好了!
鞠十九明显害羞:你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
花七说:哦,是朋友啊,是朋友我可就
鞠十九急了:你敢!
十三郎一直端详着锦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丝不落,瞧他那专注的样子,桑莲城不知怎的心里不舒服,忽听十三郎说道:太招摇,换一身。
锦侯一转身,登时变了个样子,还是那张脸,只是衣饰朴素了些,红巾翠袖,像个富家小姐。
十三郎拂袖:不行。
锦侯又变,从歌姬到丫鬟,从当垆女到农村姑娘,前后变了十二三样,怎么看都太过美丽,桑莲城忍无可忍道:十三郎,你要欣赏到什么时候?
十三郎没听出他话里的醋意:变个男人。
锦侯摇身一变,成了个玉面凤目的公子,花七露出垂涎神色,可十三郎还不满意,又让他变农夫变小贩,但无论如何还是漂亮得不像样,最后他变成一个黛眉朗目的书生,累得他扶着腰直喘:这是最差的,没有更差的了。
锦侯变作的书生走进客栈,在屋檐下的木桌旁坐定,桑莲城等人各执兵器站立左右,他们对面是一个牲口架子,架子上拴着五头驴,这时正嗷嗷叫个不停,掌柜的在洒扫院子,地上隔几步就是一滩血。
桑莲城疑惑:臭味是从驴身上来的,可这么多头驴,不可能是五通。
锦侯开口了:掌柜的,哪儿来这么多血?
掌柜的恨恨地说:城东金老头昨晚在我这儿下棋,喝醉了,他两个儿子半夜来把他的给割了!
众人惊讶,花七道:城东,姓金是食娘子那个乘龙快婿?
锦侯自然知道是他:他小儿子是个书生吧,怎么割自己的爹?
掌柜的边摇头边说:金老头又娶了个妾,他们怕再生个小的争家产!
桑莲城义愤填膺: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食娘子把他接过去!
花七倒笑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锦侯又问掌柜的:又不是清明,烧这么多纸干嘛?
掌柜的头摇得更厉害了:这两天城外七八个村子闹瘟疫,死了好多人,天天烧纸。
他插空给倒上茶,锦侯抿了一口:这驴叫个不停,真烦人!
谁说不是呢,掌柜的把笤帚放下:一个小孩子牵来的,还不让给水喝。
十三郎灵机一动:让他给驴喝点儿水。
锦侯从怀里掏出纹银一锭,放在桌上:水钱我出,吵得我头疼。
掌柜的立刻端盆打水,转眼就把水盆放在驴脚下了,五头驴抢着喝水,刚一沾水,就纷纷倒在地上打滚,皮毛褪去露出人的皮肤,变成了五个女人。
掌柜的吓得眼珠子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这、这!
桑莲城忽然闻到一股很大的臭味:五通,往这边来了!
锦侯对掌柜的说:这是让人贩子施了法术,快把她们藏起来。
掌柜的赶忙把女人从牲口架子上解下来,披上破布,领到后院去了,临走,还不忘把桌上的银子拿上。
锦侯跟十三郎说:我在这儿,你们进屋,五通看得见你们。
院门外响起蹄声、羊的叫声和马嘶声,越来越近。桑莲城他们躲在一间小屋里,贴着窗,从窗缝往外看,只见掌柜的急吼吼从后院跑出来。
先是两只羊进了院子,之后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牵着一匹马进来了,这孩子长得白净可爱,头顶单扎一个鬏儿,胸前挂着长命锁,两手各有三个指头套着一种奇怪的黑色铁环。他进了院,一眼就看见了空荡荡的牲口架,奶声奶气地问:掌柜的,我的驴呢?
桑莲城捂住鼻子:就是这孩子,非常臭!
掌柜的没敢说话,锦侯稳稳坐在桌边,一口一口抿着他的茶:那驴是你的?吵死了,我让掌柜的牵后院去了。
孩子没说什么,两只小手熟练地把一匹马两只羊拴在架子上,系了个死扣,要往后院走,锦侯问他:小官人,弄这么多畜生,干嘛使?
孩子甜甜地笑着:我自己吃,吃饱了才有劲儿干活呀!
第12章:第三通
花七他们躲在屋子里,低声讨论:剩下的三通,是将、无名和
桑莲城道:小小!
小小去后院看他的驴了,掌柜的赶忙端水来给马和羊喝上,一眨眼的功夫,两只羊变成两个小孩子,马则变成了个年轻货郎,掌柜的抱起孩子往屋里藏,嘀咕着:作孽哟!
货郎拍拍身上的土,连连向锦侯抱拳:多谢搭救!
锦侯摆手:快走。
货郎朝他鞠一大躬:小人有急事,改日一定重谢!
他刚跑走,小小就从后院回来了,小脸上满是戾气:谁偷了我的驴!
他一看,架上的马和羊也没了,院子里只有兀自喝茶的锦侯,他明白了,正要动手,十三郎劈窗而出,花七的箭先他而到,三箭连珠。
小小撅起嘴巴:雕虫小技!
他闪转腾挪,两手轻松各抓住一支箭,一个旋身,用嘴叼住迎面而来的第三支,这时十三郎的龙骨刀又当头劈来,他灵活一躲,摘下左手拇指上的铁环,把嘴里的箭插进去,向十三郎一甩,反身跑了。
铁环甩出的箭像长弓射出的一样,带着飒飒风声,被十三郎一刀斩断,花七惊叹:好厉害的孩子!
十三郎跃上墙头去追,花七和桑莲城在下头跟上,锦侯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了。
小小沿着街跑,早起的路人看见一个孩子在房檐间跳来跳去,都喊他:危险!快下来!
桑莲城跑着跑着发现:这是去我家的路!
十三郎一听,立刻紧张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身上去,花七喊:看他脚底!沾着客栈里的血,他跑不快!
另两只箭小小并没扔掉,这时候拿出来,两箭一起插进铁环,使劲往后一甩,虽未瞄准,却一箭射向花七,一箭直直射向桑莲城。花七啪地用折扇柄打掉来箭,十三郎只得急忙回身,在桑莲城眼前抓住箭杆,箭头离他只有一寸远。
眼见桑家院子近在跟前,小小一个旋子从院墙跳了进去,十三郎紧随其后,花七倒底是当过一辈子土匪,这时候一猛劲也上了墙,打腿跳进院子。大门紧闭,桑莲城眼看着自家院墙跳不过去,急得在原地打转,锦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你干嘛呢?
他急道:我进不去!
鞠十九的声音从墙内传来:穿过来呀!
桑莲城恍然大悟:对呀,我又忘了我是鬼!
他一咬牙一闭眼,闷头冲进墙里。再一睁眼,院子还是那个院子,风景还是那片风景,连季节、气息都没有改变,好像他离家赶考不过是昨天的事情。
灵堂不大,中间放着一口楠木棺材,里边就是桑莲城的尸身,这尸身温热柔软,肌肤苍白但并没腐烂,小小第一个窜进来,直奔棺材张开小嘴,他这嘴和食娘子有一拼,越张越大足有棺材大小,直到花七一箭射在棺材壁上他才闭嘴。
花七吓出一身冷汗:小东西要把莲城整个吞进去!
十三郎两腮上的鳞片炸起来:想得美!
花七连射十余箭,都被小小轻巧接住,他喊十三郎:靠你了,箭对他不好使!
这时桑莲城匆匆赶到,气喘吁吁抓着门框,小小一眼瞧见他,摘下一个铁环朝他头上就打,十三郎急吼:莲城!
眼看铁环直奔面门而去,映在莲城瞳仁上,泛着熠熠黑光,来不及了!十三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停跳,即将发生的场面不可抑制地钻进他的脑海:铁环会穿透脆弱的额骨打进头颅,片刻从脑后穿出,血飞溅出来,莲城的目光熄灭了,他的魂魄就这样死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铁环在桑莲城额前只弹了一下,便叮地一声掉在地上,众人惊愕之际,鞠十九大叫:锦侯干得好!
原来铁环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小小啐一口唾沫:是食娘子那只臭狐狸呀,我说怎么闻到一股骚味!
十三郎向他劈刀,他单手用指环处接住,花七趁机朝他射箭,他甩出另一手的指环,铁环重重击中花七胸口又弹回来,小小顺势把手指插进铁环收回。花七捂着伤处退到一旁,忽然一股巨大的无形刀锋破空而下,小小闪避不及,生生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这一刀力量如此之大,连十三郎和一旁的花七都被擦伤,花七大喊:鞠十九,漂亮!但别再砍了!
这时十三郎喊:莲城,进棺材!
桑莲城应声朝棺材奔去,小小眼下血流不止,但扔几次朝他甩出指环,可都被锦侯一一挡住,小小气急败坏,干脆不理十三郎而朝桑莲城扑去,莲城却突然不见了。
十三郎一慌:莲城?
鞠十九解释:锦侯把他包起来了。
花七惊喜:用什么包的?
小小又急又怒,大叫一声,把断臂中的黑血甩向十三郎,十三郎被血糊了脸,慢了一步,小小已经扑到桑莲城尸身上,伏在他脑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