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望着窗外,店长曾说会长成参天大树,根茎越过砂砾,越过挤压,最终越来越繁盛,可是她的树完蛋了,根茎幼芽拦腰折断,树倒了,倒碎了叶子,倒碎了枝丫,细瘦的根茎暴露在空气里,很快就被腐蚀成骨头,被蚂蚁啃咬成白骨。
很好的朋友骂她:“你这个大傻蛋!你怎么这么脑子拎不清的?你妈那里怎么办?前几天还问到我你的事呢!我还打了包票说你马上就要被求婚了!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小梁含着泪小声说对不起,朋友冷言冷语哼了一声:“一不看着你就做出这样的事,我不管你了。”
好像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小梁哭哭啼啼的,店长看了难受,她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梁一边哭一边望着墙壁上的白点,白点变成了男朋友,好朋友,还有妈妈的脸,小梁抽泣一声埋在了店长的肩膀上:“我觉得我后悔了,我不应该拿分手伤害他,可是他好像也不愿意让步,你说,阮佲和关医生又错在哪里了?我不认同他说的,什么短暂……大家不是都一样的吗?”
店长叹口气,说:“没有不一样。可是……”她很难为这件事下定义,她义愤填膺地过后,冷静下来也分不清谁对谁错。
“或许过段时间他也会后悔呢?”
“他不会的。”小梁呆滞地回答,“我从以前就很喜欢他了,虽然不说很了解,但是他是什么x_ing格的我明白。况且说出去的话哪里收得回来?显得那么简单好玩一样。”
“店长——”小梁问,“你男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啊!”店长理所当然,“如果他对这个有意见我肯定不和他在一起了。”
“哦。”小梁失落。
店长感到有些尴尬冒失,“不过那是我男朋友啦,他家观念本来就比较开放,对这个行以为常了,而且他也接触过佲佲和关医生,自然了解一点,你男朋友——额——嗯……没有接触过,那是很正常的,或许换一个方式,等以后熟悉了,再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这么大反应了。”
“没事。”小梁虚弱道:“你可以说前男友。”
店长无言,不争气的,自己也有些要哭,“你怎么就这么认了呢?”
“我的大树已经被砍倒了,再栽回去有什么用?”
“那你怎么办?树是还能活的呀,难不成你以后就要让你的大树枯死了,再也不谈恋爱了?”
“就他一个够了,我忘不了。就算他……”小梁一撇嘴,泪又下来了。
店长赶紧哄着这孩子,“谁知道以后呢?你就这么确定?”
她将这看作是一生一次的恋爱,否则为什么选择这个男人踏上婚姻的殿堂?为什么要带他回家去?
他们都是认真的呀,可是分手却像是一出戏。
小梁后来哭累了,店长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小梁摇头,“你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小梁想了想说:“那好吧,我随便吃点。”
可店长也是四体不勤的,前天刚把面包吃完,尴尬地看着冰箱后她问:“点外卖吧。”
“不用了,我来煮些粥吧。”
小梁说,她走到厨房,开始淘米,店长像个笨拙的孩子说自己来,小梁说:“我来吧,没关系,打扰你这么久。”
“今天你男朋友不回来吗?”
店长回答:“他今天陪他父母去了,我没跟着去。”
“那就好,我还在想万一回来了我就尴尬了。”
“那没关系,我们家有客房,你和我睡,他睡另一间。”
小梁咧开嘴,尽管面色不好,但总归是肯笑得了,“你们感情真好。”
店长挠挠脸,“我刚忘了说了,我知道你这件事后忍不住和佲佲通了电话,他大概担心你,不知道会不会过来。”
“他知道了?”
“嗯,本来他和关医生去了乡下扫墓去的,结果……不过我让他别告诉关医生,省得担心。”
“关医生晓得的。”
“啊?”
“那天搬书的时候,关医生看得出来,他也许察觉到了吧,不过一直没让阮佲知道,其实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谁愿意这么想因为自己好朋友分手了呢?关医生暂且不说,但是阮佲一定会这么想的吧?”
“这倒是。”店长苦恼,“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只想着大家都是朋友,如果是我的话我倒不会这么介意,可是……你说关医生会不会赏我几记眼刀?”
小梁笑笑,“没事的,其实就算现在不知道,以后知道我分手了还是会担心,不如说出来,以后,以后我也不会再去选择对阮佲他们的恋情有意见的人了。”
店长摸摸女孩的脑袋,“你当时怎么想的呢?对于阮佲他们。”
“一开始确实有点奇怪。怎么眨眼间两个人就在一起了,我身边好像就他们一对,平日里我也不大了解,可是……可是尽管觉得心里奇怪,但是我望着他们的时候,其实也想不出什么来,小时候玩伴摔倒了,其他人会剥一颗大白兔n_ai糖,阮佲就是给我那颗大白兔n_ai糖的人,从这说来,其实就没什么苛责的地方了。简单吧这理由?”
小梁腼腆地笑笑,“就是在想怎么不告诉我呢,是不是怕我?”
“这是他该打,得让他请客!敲他一顿,去吃烤鸭?”
“好呀。”
小梁说好。
她想过了这段时间,雨会散去的,粥在翻腾,咕噜地冒着泡,冒着热气,她端着锅,会对门外惊愕的阮佲说:“你来啦?粥好了,拿双筷子,咱们三个一起吃。”
第56章 得鸟羽月(五)
店长说:“我们去吃烤鸭吧!佲佲,你请客!”
“你吃的下嘛你……”阮佲看了一眼喝了三碗粥的店长,小梁和他互相眨眨眼,店长靠过来,像喝醉了酒晃着说:“我们两个要敲竹杠,敲你竹杠晓得么!”
“钱包拿过来!”店长吧嗒一下就把手摊在阮佲面前。
店长说:“我打开咯?”阮佲嫌弃地挥挥手。
犹如刨坑的地鼠般,企图在里头发现点什么,“银行卡!”店长抽出一张问,“有钱么?”
“有钱。”阮佲朝天花板看过去。
“好!”店长猛地一拍桌子,“诶哟——痛!”她赶紧吹吹,阮佲拿着看傻子的神情看着她。
店长一把拍着小梁的肩说:“我们就拿这张卡去吃烤鸭!”
阮佲摊手:“行,都是你的,送给你都行。”
“我没钱么?要你送?”店长倨傲道,这让阮佲想起了打地鼠的游戏,狡猾的店长地鼠从一个洞接着另一个洞,只探出它的脑袋,见人没办法用锤子打击她的头部,她就用板牙来嘲笑被她气得精疲力竭的人。
店长说到做到,拿了手机就预订,一路呼风伴雨的。
到了楼下车库——唯一的一辆说好的留给店长开的小甲壳虫。
阮佲看着俩灯,说了句:“挺可爱的。”
“真丑。”店长回答,她心里是要底盘高的,粗狂的,内敛的,并且十分拉风的。
你的车技配得上粗狂的,内敛的,拉风的车吗?阮佲对她的要求打了问号。
店长反问:“你开车吗?”
“你是不是傻,我没驾照。”阮佲说。
“是啊,我也等于没驾照。”
阮佲啧了一声,最后小梁轻声说了句:“那我有驾照呢……”
沉默了一会,店长恭敬地将人送到驾驶座。
小梁有些忐忑,握着方向盘回头问:“我真来了哦?你们……”她一言难尽,最后说:“要系上安全带。”
店长与阮佲极迅速地扣上安全带。
小梁松了口气,她车技也不是太好,尤其是雨蒙蒙的天气,织娘继续织,小丝们继续往下落,落在后车窗上成了斜线,成了绣花针,落在前窗上成了珍珠,成了叶梢上的露水。
他们花了一个多钟头才找到点的位置,期间小梁转错了方向,于是又掉了车屁股往回开。
雨和雾通常是一起出现的,最后化成冷气。
真冷啊。小梁想,但她的心是暖烘烘的。
烤鸭店在排队,拿了号他们就坐着,小梁夹在了中间,店长身体一歪,歪在了小梁的肩膀上,同时又戳戳小梁,小梁似乎懂了什么,半也是试试一样的,歪在了阮佲的肩膀上,形成了两条平行的斜杠。
承受了斜杠们的重量阮佲先是皱眉,后来还是乖乖地当柱子,至少不能下梁歪上梁也歪了。
等了一会才进了店,店长轻车熟路的点了一整只果木烤鸭,上桌的时候切成片,整齐的码在红泥的托盘上,酱,葱,黄瓜条,烘着的热乎的面皮,剩下的鸭骨头拿来煲汤,鲜美解腻的,一整大锅的砂锅,温在桌子上,店长往里面倒青菜,倒鸭血,倒龙口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