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佲吃饭先喝汤,给小梁舀了一碗,他来的时候嫌轮渡慢,又晕船,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是乌龟,驮着厚重的壳,他一个个穿过去,数不清的红绿灯,喇叭声,还有雨声,可是最后当到达了比预计时间还缩短了时间的终点的时候,他又不说话了。
小梁说谢谢。
店长厚着脸皮推过自己的碗,阮佲撇到她的时候,店长附赠了比以往还要温柔的笑意。
“帮我也盛一碗呗。”
声音之甜腻,阮佲犹如赶牛似的舀了一碗,店长又嫌不满意,说没有肉,也没有枸杞。
阮佲凉凉道:“就那么一块肉,都是骨头,你要啃?”
店长暗哼一声,味道鲜得她眯起眼睛。
烤鸭店的主人额外附赠了一盘水果,服务员笑着和店长打招呼,这其中的意味让店长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连忙把水果盘推远了。
小梁问阮佲:“店长怎么啦?”
阮佲事不关己地瞥了眼尴尬地老板,即便是软绵绵的眼刀也不能阻止他。
“我们老板啊……可厉害了。”
店长威胁地眯起眼睛,阮佲倒不怕,毕竟落汤了的耗子不是他。
他快速地在小梁耳边过了一句:“她一失恋就要跑到这来吃烤鸭,人都认识她了,估摸着是以为她又失恋了,老规矩,发点水果给她补补眼泪水,别哭干了。”
小梁一瞬间恍然大悟。
店长在桌子底下伸出一只直钩脚,阮佲如何猜不出她这德行,精准地避过了她的脚,让她踢到了桌子上,一阵咬牙切齿。
“后来我跟她说,别折磨烤鸭了,烤鸭真可怜。”
小梁笑出声来,店长一口喝完了汤,将阮佲最喜欢吃的烤得脆脆的烤鸭皮倒进了汤锅里。
阮佲瞪了一眼锅,只能见到烤鸭皮们天女散花般的倒进了汤里,渐渐沉下去,失去了脆x_ing。
懒怠计较,这小诡计于阮佲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计较上了就是互相打起来,不计较就店长一个人踢到了铁板,过会自己就消停了。
店长突然大喊一声:“上酒来!”
“什么酒?”服务员问。
“冰的,冰啤酒!先来个五瓶!”
服务员记着了,回头问柜台:“这是又升级了?这喝醉了谁送她走?”
柜台回答:“这不是身边有人么?”
服务员回头看了眼,意味深长道:“你不懂,我看悬。”
冰啤酒上桌,刷刷几下开盖,店长道:“谁都不许走啊。”
一人一杯先满上,自己仰头先行干了,糊了一嘴的泡沫,小梁和阮佲只好跟着干了,空了后又满上了,店长说:“喝!使劲喝!”
阮佲说我去上下卫生间。
顶着店长的眼神走到柜台,“麻烦一下。”
他有些无奈,“如果我们不行喝醉了,请帮忙联系这位先生。”
柜台接过了店长男朋友的手机号码,看了眼那边桌子,不免同情道:“先生,您放心。”
阮佲微笑,店长如无影之人从身后冒出来,“你想要去哪里——”
这招吓不住人,阮佲一掌拍上她这上了头的脸,将人带了回去。
柜员在后面摇头:“哎——这会还要陪老板加班,可怜。”
回去后店长又要他自罚三杯,阮佲也受了,苦得受不了,一下子没缓过来。
捂着发烫的脸,阮佲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小梁也没怎么放开,但到后来酒劲上了头,又因为之前急着喝了一杯,酒力不胜的小梁便有些收不住了,开始渗着眼泪,猫似的又哭又笑,但似乎又有点意识,哭到一半擦干眼泪,只是这样一来连锁反应到了店长身上,她见了小梁在哭,像是香蕉放到了苹果里,催发了酒精的成熟,果香味甜烂,她自己就绷不住流下泪来。
阮佲摇摇脑袋,四处找餐巾纸,一只手一张给人擦眼泪,店长还说要擤鼻涕,阮佲抓了两张拧在她鼻子上,小梁也渴望地看着慈父般的阮佲,阮佲抓了两张盖在她鼻子,听她l.ū 了个大大的鼻涕。
这鼻涕弄完了,两个人又抱头,店长记起还有剩,啤酒当即倒满了,两只酒杯空中一碰,脖子一仰,又在倒一杯,继续一仰倒干净。
连喝了几杯,小梁有些干呕,还往嘴里送,往嘴里送的时候酒杯拐了个弯,阮佲眼疾手快到自己杯子里替她喝了,小梁奇怪道:“我的酒呢?”
阮佲捂着嘴说:“你喝了。”
小梁学话:“我喝了。”
店长说:“继续喝!”
又满上,阮佲头都要疼了,巴不得店长嗓门大被赶出来让消停,只可惜店长贼拉精,轻易不喝醉,喝醉了也是悄咪咪的,十分文明。
一人一杯又下了肚,还记得夹青菜,小梁吃了青菜,还没咽下去就转向阮佲,“阮佲,你要原谅我。”
“应该是你原谅我。我很抱歉,让你有这么不愉快的事情。”
小梁静静地看一眼,将酒杯递到他面前,虎虎地说:“喝!喝了我就信你,原谅我了。”
阮佲赶紧接过一口干了,一杯下肚,烧脑子。
小梁自己哭丧着,结巴地喝了一杯,一边看阮佲一边哭,还不忘咽下去,店长也在哭,凑过来说,“我这店员好吧?你不知道,我一失恋就爱找麻烦,就这家伙,被我使唤来使唤去的,妇女之友啊!”
她拍拍阮佲的肩膀,力气之大,阮佲夺过两个人的酒杯,都替他们喝了。
女生们业已不清醒,看着晃晃的酒杯不知所踪。
汤烧干了,阮佲关火,眼睛也涨,他刚打了招呼,店长男朋友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冒雨赶过来。
怕这两人死心不改,阮佲先解决了啤酒,喝不下的倒进了锅里,直喝得眼泪直流,又酸又呛。
一左一右,都靠在阮佲身上,店长男朋友赶过来时阮佲酒意发作,也快站不直了。
“你还好么?”男朋友环着店长,见阮佲脸色不大好,阮佲微微摇摇头,说没事,被风一吹倒有些清醒,又冷又晕,扶着睡着的小梁往停车场走去。
“你们今天都住我家吧,这天回去不方便。省得赶来赶去。”
阮佲点头,将店长放在副驾驶座上时,还拿着熏了酒精的嘴亲上男朋友,说着大苹果。
哄了一会才上了车。
小梁已经熟睡,乖得不得了。
阮佲揉着脑袋,一混一涨,想关闻鸠,想大牙,想丸丸,想飘过去的霓虹灯,想落下来的雨点,混在一起,揉在一起,火辣辣的开始疼起来。
下了车,男朋友顾都顾不过来,店长又开始乱摸,阮佲背着小梁等前头闹腾了一会,男朋友自己缠了一身汗来,只赶着叫人赶紧进来。
阮佲按着肚子,问:“送哪里?”
男朋友说稍等。
好容易将店长塞进被窝里,才理了客房,勉强能睡人,将小梁被子盖好,男朋友又急着要去看隔壁要怼天店长。
一会狼狈地出来,脸上几个口红印,涂了口水。
“不好意思……”
阮佲悄悄摇头,坐在沙发上,男朋友问他:“你没事吧?”
“没,我今晚睡沙发,你赶紧去照顾店长吧。”
“你真的没事?”男朋友有些迟疑,阮佲弯着腰看着自己的脚。
“没事,给我床被子就行。”
第57章 得鸟羽月(六)
“别装死啦!”店长一掌拍在埋在被子里的人,角逐般一个不肯放,一个硬要拉,只是阮佲打着点滴,手上没力气,就被店长一下掀了被子。
“干什么……”阮佲有气无力。
“你看谁来了?”
店长指着门外,阮佲一瞧就又要钻回去,找了半天被子没找到,人已经在他面前了。
坏笑着的店长一边贴心地关上门,一边小声说:“不要在意我们,你们说,说多久就可以。”
关闻鸠安静地坐在床边,给他盖上被子,阮佲被子一掀埋了进去,关闻鸠倒有耐心,也不催他。
阮佲正觉得这压力大,怕钻出去就被关闻鸠严厉的视线烤熟了,就像激光,滋的一下,他闷闷道:“丸丸它们呢?”
“在外面,店长带着它们,我没让进来。”
“哦。”
过了一会,阮佲又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关闻鸠反问。
听在阮佲耳边显得有些严厉,“你不从被子里出来么?不嫌闷?”
阮佲给他一只眼睛,“我已经觉得好很多了。”
关闻鸠看了一眼挂水的瓶子,阮佲陡然觉得压力倍增,“你早上开车过来的?”
“差不多吧,天没亮,码头也还没开船,赶得首班。”
阮佲探出头,看他的脸,披了早晨最早的露珠,睫毛也是s-hi的,他那只自由的手伸出来握住落在床边的手,想要给他捂捂。
关闻鸠伸手往他脑袋上敲了个毛栗子,尽管收了力气,额头还是泛了点红,阮佲自己揉了揉,没说什么。
“抱歉,我力气好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