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们先坐,稍事休息,我与你们道来,”申兰心很快便反应过来,又笑道,示意跟她往正厅去。
二十一、
六七日前的一个夜里,宛城夜里少了打更声。那日值守的更夫李青是宛城人,与他搭伙的另一名更夫王石次日算去李青家提醒一下他头一夜忘了打更。但王石至李青家,并不见李青踪影。王石觉得惊讶,也没放在心上。次夜本是王石打更,但一夜过后,王石却疯了。
他神智错乱,在街上乱跑乱叫,口中喊着:“诈尸……李青死了……”这话当即引得宛城人心惶惶。过了一夜,又有人发现,自己家坟茔被刨了,棺椁空空,原本安葬的人不知去向。常言说刨了祖坟的仇,这倒像是遭了报应。
起初只一户人家,后头却是冬至山庄的坟茔也空了几个。后头没再出人命,只时不时谁家坟茔空几个。有大胆的人家,夜里去自己家坟地便守着,过了一夜也相安无事。众人又猜测是有盗墓贼,但实际上那空了的坟茔里陪葬明器皆在,若有盗墓贼,也不该只对骷髅感兴趣。
后来有一醉汉夜间行路,竟见死去的李青与数个骷髅在街上徘徊,他吓得酒醒昏死过去。第二日满城皆知了这件事,于是认定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家家恐慌又束手无策,只祈祷莫要轮到自家。
“遭了这样的事,想是祖上y-in德有亏,实在难以启齿,”申兰心说罢,啜饮一口茶,又叹口气,“我也是无法,才想起请宁掌门帮忙。”
“那些诈尸的骷髅,只在街上游荡,未做其他事?”桑落落先道,“那醉汉还活着咯?”
申兰心一愣:“这……,他确实还活着,除了惊吓过度,没受到其他什么伤害。只听那样说,但这夜里没人敢出去,也不知究竟夜里是什么样子。”
“今夜去看一看便知,”祁越道。
“怎知那醉汉说的是真呢,”唐昭摇头,“以往我们所见,作祟的邪灵见了生人,皆不会轻松放过。”
祁越稍一顿,又道:“唐师兄是怀疑他?但若是他杀害更夫,别的暂且不论,刨出坟墓又是何道理。要是为了混肴视听,这办法太愚蠢了。”
“那醉汉从没与李青有什么交集,”申兰心皱着眉,“他本不是宛城人,那日之后便离开了宛城。我曾带山庄十数人夜里巡过街上一次,也没见着什么,但……近来却还有人家坟茔墓x_u_e被打开……”
“除此外,还有什么蹊跷吗?”顾寒静听申兰心说完,道。
“其他蹊跷,”申兰心思索一会儿,“大概没有了罢。”
顾寒等了片刻,见她确实说不出别的,便道:“正好将入夜,我们先去探询明了情况。申夫人不必担心,天亮后再做商议。”
顾寒一瞬间做了决定,申兰心竟也心里踏实几分。她也跟着站起身,又忙道:“可需要帮忙,虽说那些事情我不懂,但这山庄里的人,可与你们一起去。”
顾寒道一声谢,又道:“事实如何尚不清楚,若有闪失恐顾不及他人,连累无辜。申夫人告知山庄众人不必出山庄便可。”
“好罢,”申兰心只好道。
送走了几人,申兰心只看着门出神,又与身旁的侍女慨叹:“你看那孩子,不惊不惧,冷静果断,长得还出众。倒不知谁家这样有福分。”
“奴婢本以为夫人是为那吓人的事情忧心,没想到还有空赏识人,”身旁的侍女笑道。
申兰心也笑:“瞧着合眼缘。”
“夫人,”侍女扶着申兰心回正厅,忽停住,“奴婢记起来,还有一件蹊跷事。您记得吗,自从那怪事发生以来,几乎每夜里能听到乐声呢。”
申兰心也站住,又揉着眼角:“我倒是给忘了。……明日再与他们提罢,今晚想来他们也能听见。”
刚入了夜,街上却已不见人影。客栈也早早关了门,上了门闩还不够,掌柜又指挥着伙计往门边垒桌椅。
“先与我开个门,掌柜再挡不迟,”慕云思下得楼来,看着那门边的两张桌子,笑道。
“云公子要出门?”掌柜惊异,“这夜里不太平,云公子独自一个,实在危险。”
慕云思本想说无妨,瞧着那掌柜,忽又改了主意。他点头:“掌柜说得有理,我只想起有事要办,一时心急。”
掌柜推了推门边的桌子,郑重道:“再急也不能不顾小命,再说了这夜里街上也没人。云公子想办什么事,等天亮再出去为好。”
“说的是,”慕云思又笑,转身上了楼。
他进房间关上屋门,将剑拿在手中,轻缓地抚着剑柄上的流苏。半晌,慕云思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推开另一侧的窗子,没发出半点声响地纵身跃了出去。
二十二、
月色朦胧,街上此时静悄悄的。
慕云思刻意放轻了脚步与气息,沿着街边走。他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又尽量让自己隐没在房屋的y-in影里。
他忽然停住,屏息听了一会儿,向街道两厢看了看,最终还是向后退到街边两个房屋的间隙中,贴墙站住。
桑落落正挤在唐昭身边,小心地瞄着,又道:“没有什么罢,我们都走了半条街了,还没见着。”
“师妹不必害怕,”唐昭拍了拍桑落落抱着他胳膊的手。
“我没害怕,”桑落落伸长了脖子,“我是怕咱们白出来这一趟,说不定被我们……”
“噤声,”顾寒向街周看,但除他们外没看见什么会动的东西。
桑落落立马闭上嘴,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师兄,要么我们分开,我去东边,你去西边,”祁越道,“也方便行动。”
顾寒没说什么,瞧着像在思索这提议。
桑落落见状,撇嘴小声嘟囔:“师兄偏心,不叫小师弟闭嘴。”
祁越耳朵极好用,当即拖了声音道:“你要是害怕,刚才就该留在冬至山庄,现在回去也来得及。”
“我说了我不害怕,”桑落落气恼,大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得害怕吗?”
顾寒皱了眉:“都安静。”
桑落落把头扭到了一边,余怒未消。唐昭又走快几步跟上,拍了拍她肩膀,轻声道:“师妹,阿越没有恶意。”桑落落执拗地往一边转着脸,怎么都不看唐昭,大步地朝前走。唐昭一时竟追赶不上,又回头看顾寒。
“师妹,”顾寒微提了声音。
桑落落许久没听过顾寒喊自己师妹,当下一个清醒,把方才的别扭扔到了九霄云外。顾寒都开口了,桑落落下意识便停下脚步,没敢再往前走。但她又不想这么没骨气地扭头,便面朝前头站着,打算等他们跟上来。
“阿越,”顾寒有些严肃地看了祁越一眼,“去与你师姐道歉。”
祁越扬头看着顾寒,他没想到桑落落真恼了,且又不觉自己说的如何严重。桑落落本就在害怕,他只是顺口说了一句,顾寒直接便寻他的不是。女孩子惹不得,祁越在心里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顾寒瞧着祁越没动也不出声,目光直冲冲的,还以为他不服气,语气重了些:“阿越。”
“知道了,”祁越应了一声,又转身往桑落落身边走。
桑落落也听见了身后的话,脸有些发烫,她也没想着要祁越给她道歉,反倒无措起来。手绞着衣袖,听见祁越走到身边,又不好扭头。
“师姐,对不起,”祁越抱拳,懒洋洋地道。
桑落落盯着前头,睁大了眼睛。
祁越极快地用眼角余光瞟了顾寒一眼,又老实地弯腰道:“师姐……”
“那是什么……”桑落落忽后退几步,指着前面。
祁越直起身子看过去,唰一声拔出了剑。
街那头慢慢现出几个影子,却并非寻常生人,而是几具骷髅,褴褛衣衫挂在白骨上,月光下狰狞恐怖,还有一两具半腐烂的尸体,皮r_ou_翻开,眼睛一只做了黑洞,一只还有半个眼球。皆摇摇晃晃地朝祁越他们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