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地走,果未再遇到什么原地转圈的怪象,只有些稍纵即逝的森凉气息。祁越握着长剑,没放在心上。
曲折的一条道快要走到底,祁越刚抬头,便听见几个声音,吵吵嚷嚷着,离他不远不近。
“我就说要往那边走吧,走错了地方,这下可好,不见了,”一个女孩脆甜的声音,还有几分气恼。
“左右离不了这里,哪能走错呢,”又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祁越稍稍地偏了偏头,已瞧见了几个身影,全是白色的衣裳。待到离得近了,才瞧见他们身上除了白色外,便只一条青色的腰带,做第二色。
“应当是阵法叫人破了,”一个个头稍高的少年凝重着脸色,对众人道。
阵法,难道是……祁越咽了咽喉咙,打算默不出声。
“诶,问问他瞧见没,”女孩子冲祁越喊了声,“喂,你一直在这里么,可曾瞧见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祁越站定。
“说了吓死你,”女孩子哼了一声,又看着祁越,“那东西可是会吃人的。你就说说,你瞧没瞧见什么吓人的东西,跟……跟鬼魂差不多的。”
祁越放了放心,摇头:“不曾见过。不过这林子里当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们不害怕?”
对面的一众半大孩子都七嘴八舌起来,女孩跺了跺脚:“别吵了。”立时安静下来,女孩又好奇地看着祁越:“你是什么人?我们本是除乱来的,自然不怕,你独自一个,也不害怕?”
“师妹,”个头稍高的少年摇了摇头,有几分客气礼貌地对祁越抱了抱拳,“见谅。我们本是附近万山峰的弟子,奉命来此处除害。不想那邪祟这样厉害,竟把阵法破了去。你一人行走怕是不安宁,不如随我们一道,待到除了那邪祟,你再离开,如何?”
破阵法的,原来是邪祟么。祁越低下眼皮看了看自己的鼻尖。不过倒也巧,这帮人,竟是万山峰的。
“我帮你们,”祁越没顾对面一干惊讶神色,只对那高个少年点了点头。
二、
“你?”女孩挑高了话音,“你连那东西都没见过,如何帮我们。再说了,那鬼祟可是连师父教的阵法都能破,你不被吓哭就不错了。”
“你们师父教的阵法,也不过如此嘛,”祁越慢吞吞地道,“……你们是来玩捉迷藏的么?”
“住口!你凭什么这么说?”女孩睁大眼睛瞪着祁越,又被那高个少年拦了。少年看起来涵养不错,与祁越微笑,说话仍温和,“这位……少侠,有所不知。家师是万山峰的掌门,阵法确是他所授,只不过我等或未学全,这才叫那邪祟有了可乘之机。或许这位少侠身负绝艺,但小心为妙。”
“我叫祁越,”祁越干净利落且牛头不对马嘴地一声,十分没眼色地又道,“正要去万山峰。”
“啊……”高个少年似是愣了,片刻后又点一点头,“唐昭。你要去万山峰,可是找家师……”
“桑落落,”女孩也赶趟儿跟了一声,截了那自称唐昭的少年的话,“你瞧不起师父,还敢去我们门派,也不怕……”
“师妹,”一旁又一少年忽出声,“我们出来已许久,不宜再耽搁功夫。回去无法交代是小事,这邪祟作害已久,这次叫它逃脱,下一次再降它,便更难了。”
这是觉得跟他说话在费工夫了,祁越咂出来话音儿,预备抛了这堆人,自个儿往万山峰去。
“杨师兄,你还是怕没法交代罢,”桑落落忽眯着眼睛笑起来,“你怕什么,师父又不在山上。”
祁越虽不大会说话,好歹懂得在人说话的时候,不轻易打断。于是便安生站着,打算等这话头过去一阵了再道声告辞。
“师父不在,但大师兄在啊……”人群里不知谁嘀咕了一声。
桑落落面上的笑先是僵了,继而缓缓地消失,最后她缩了缩脖子,清一清嗓子,道:“杨师兄说得对,师父虽然不在,我们也不可松懈,当以除害为己任,造福众生!”
伸直了脖子,立马就换了个模样,祁越看得有些惊奇。倒不知那大师兄是个什么人物,瞧着这小丫头泼辣得很,只听见名头就这般服服帖帖了。
“喂,方才的话,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我好心劝一劝你,莫要一个人乱跑,若真心想去万山峰,就乖乖地跟着我们,捉住了那妖物,便可回万山峰去。”桑落落将手里的剑往地上顿了顿,又持在手里,一股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架势。
祁越看了桑落落好一会儿,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看着。
桑落落头先还能回看祁越,但到底是个女孩子,没一会儿脸颊有些发热,却不愿露了胆怯似地只看过去。
专注看她的少年两道长眉梢微微扬着,眼睫的弧度排得细致得不像话,这让他看起来有了些超出少年青涩意味的逼人英气。
这人倒是好看的。桑落落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一瞬间脸上的红晕便烧到了耳朵根。
“你看什么看,”气势汹汹地撂下一句,桑落落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就差双手叉着腰。天知道她此时全是硬着头皮在说话。
“没什么,”祁越拖长了音,懒得说话一样,“你说要捉了那邪祟再回去。可眼下阵法已坏,又耽搁了这般久,难不成那邪祟乖乖等在这林子里,让你们去捉?”
“……”桑落落梗着的脖子没来得及收回去,只好把眼睛瞪得更大一些。
众人都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过了会儿,才又有谁轻若蚊呐道:“若是捉不住妖物,回去如何与大师兄交代?”
又是无声。
看起来这大师兄是个厉害人物无疑,祁越暗自想。上山了之后,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有本事,叫这帮人气都不敢出。
唐昭揉了揉眉心,也像是很为那比邪祟还吓人的大师兄发愁。他吐出一口气,挥一挥手道:“倒是我考虑不周,现在便再搜寻一番,找着了便合力拿了那邪祟,找不着……”唐昭又揉了揉眉心,“找不着,便回去。大师兄虽说严厉了些,也未必不通人情。”
这话越往后说,话音越低,颇没说服力。连带着一众少年的头都耷拉了下去。
祁越看不下去了。好歹那阵法是因自己坏的,这万山峰的大师兄瞧着要吃人一般,总不能平白叫人替他背黑锅。
“你们便说,那阵法是叫我弄坏的,故而邪物逃了去,”祁越老实地道。
然他说罢只瞧见了众人的背影。只唐昭立在原处,尴尬地道:“多谢。但本就是我们的疏漏,不可冤枉你。你既要去万山峰,不如跟着我们一处,先找一找,再一同去不迟?”
祁越盯了唐昭一会儿,跟了上去。
找寻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祁越初毁了那阵法时,还可感觉到有一些森凉y-in诡的气息。现下除了吹过树林的风带来的凉意,其他什么都没有。
万山峰的一干人愁眉苦脸,勾得祁越愈发心里痒痒,迫不及待想见一见那大师兄是何方神圣了。
三、
去往万山峰的路上十分安静,万山峰的一众弟子个个垂着脑袋,神情肃穆。只唐昭不时地招呼祁越一声,叫他莫跟丢了。
祁越应一声,又不大情愿地走快几步跟上去。他一直落在后头,绝不是走不动路,而是故意为之——缘由是袖子里揣着的那一封信。
照着那叫桑落落的女孩的说法,他三剑就毁了的那个阵法,是他们师父传下来的。这足以表明,那万山峰的掌门,并没什么大本事。既是没什么本事,也用不着多此一举借他父母的面子拿一封信去,只怕那掌门到时候见了他,赶着收还来不及。
祁越瞅着前头一帮子人,更加确信自己这想法不错,于是打算偷摸着把那封信丢了,谁知唐昭太热心了些,导致祁越寻不着机会。再三无果,祁越索x_ing把信扔进了袖子里,打定主意不再让它见天日。
离万山峰相去不过几里,途中要经过一个小城镇。那城镇平淡无奇,街道上不过是贩夫走卒做些生意,摆摆菜摊子,间或有算命的拈着胡须,竖几个黄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