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 作者:不见子都【完结】(30)

2019-05-25  作者|标签:不见子都

祁越从头看到尾,看完便搁在一旁。解开那个小包裹,露出来些牛皮纸包,里头装着一些点心糖果。糖渍的梅子,桂花糕,槐花酥之类。祁越一看就知道是他娘亲手做的。他拈了几颗梅子,又塞了一块桂花糕。刚爬起来想收拾下,眼神一转朝着窗户外头望了望,院旁银杏灿烂,对面的屋子窗户没开,也不知主人在不在。

祁越站了一会儿,两手握着一个纸包出门,往对面的屋子走。迷糊过一次后算是记住了。他师兄与他住了对面,中间是一棵高大的银杏。

祁越本打算先敲门,但没料到那门半掩着,露了半人宽的缝。他头一侧,刚好看见屋里。

顾寒背对着门,后背衣裳落了大半,像是在想事情,没有动静。祁越正好看见他后背上的伤,映着白皙的皮肤和雪白的衣裳,红肿的痕迹十分显眼。那些伤痕横过脊背,又交错着。看起来不像是意外受的伤,倒像是被有意打的。

但是谁能打顾寒呢,祁越脑子里只冒出了宁惜骨。可顾寒从来没做过什么叫宁惜骨生气的事,怎么也会挨打。难道是与他一样,不小心戳到了宁惜骨的痛处?

祁越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门扇旁,敲了几声门:“师兄?”

顾寒与他开门时,衣裳已经整整齐齐,面色如往常,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吃糖吗?”祁越迈进门,打开纸包,露出不同种类的几块糕点和乌酱色的糖渍梅子。他仰着脸,看起来有些固执。

“我不饿,”顾寒看了一眼,道。

这话叫祁越一时忘了要说什么。饿的时候除非没东西吃,才会吃这些,不饿的时候当然也不会吃。祁越没问顾寒的意愿,把东西放在桌上,又看见了桌上面的一个白色药瓶。后背上的伤,怎么擦药?

“师兄受伤了吗,”祁越看那药瓶一眼。

顾寒刀枪不入似的,又是两字:“没有。”

“哦,”祁越实在没话可说,“我先回去了。”

顾寒当然也没留他。出了门,祁越顺手捡了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在手里拈着玩,又拍拍手,扔在一边。他这师兄,还真是不能惹。

三十二、

几个月时间过得匆匆,比试的前几日,其他几派都先至了万山峰。宁惜骨与万山峰在一众派别掌门里很有地位,这两年一次的比试大会便也都在万山峰举行。

祁越没怀疑过自己会落选,事实上他也没有落选。不管宁惜骨素日里怎么揪出他的毛病不是,也没误了他显露本事的机会。

广场边不再只见白色衣裳的万山峰弟子,九琴与百川的人不时也有,其他陌生的门派,祁越也认不出来,因他只见过这么两个。

正准备绕过广场回初霁院时,祁越朝广场上随意瞥了眼。这一瞥,便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与他差不多高,天青色的衣裳,怀中抱着一张琴。祁越停住细看,那少年也正好转过脸来。

这下祁越看清楚了,这人正是他之前在宛城见到的那个扮作小姑娘的少年,还会弹乱七八糟的迷神曲子。他也穿着与慕云思一样的服饰,果真是九琴的。

祁越有些手痒,他很想去“报仇”。不知道这人回九琴后有没有被收拾,但目前祁越很想收拾他。他并不觉得这次那少年还能有弹出乐曲的机会。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想想。早在数日前,顾寒便与他们说过,会有其他派别的弟子来,万不能私下争斗滋事。

反正比试的时候,总会见到的。祁越想。

他又往回走,却不妨那少年喊了一声:“哎。”当是没有认出祁越。

那少年小跑了几步,走近了。声音细腻轻快:“这位……”

祁越转过头,那少年张着口,愣住了:“是你。”

“是啊,”祁越很礼貌地回了一声。

那少年长得秀气得很,弯弯的眉,脸颊边一个梨涡,身上不是在宛城时歪扭的姑娘装扮,换了九琴弟子的端雅天青衣裳,更显得明秀出尘。

“你……,”他忽然笑了,“运气真好。那时候是你几个师兄救的你?”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避讳地提了这茬,还带着一种探究的好奇目光上下打量着祁越,好像他身上有什么秘密一样。

祁越只看着他的眼睛:“怎么说也是你做的不对吧,你关心错了重点。”

“他没有动你?”那少年忽凑近,用一种奇怪的语调低声道,“还真是好运气。早知那时不该祝福你。”

祁越被他说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看样子追究他也不会说,便转身要走。

“哎,你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吗,”那少年却又在身后道,“那时本事不行,栽到我手上,这时候不想讨回来吗?”

这话点了祁越的心思,可顾寒的话在前头摆着,他怎么手痒,也不想主动挨教训。站了一瞬,祁越头也没回道:“真吵。”

祁越不想惹是生非,对方却很有兴致,见祁越没理他,又跟了几步,笑嘻嘻道:“不敢动手?”

“不值得,”祁越刚想回头,叫这人别再跟着他,耳边乍闻一声琴音,接着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他警惕地疾转身,迎面冲来的竟是几颗黑乎乎的东西。祁越躲避不及,那砸过来的硬物角度刁钻,他只得抬起胳膊挡了脸。

咚的几声砸地闷响,祁越放下胳膊,手背手腕上几处破开流了血,迟钝地缓疼。再看地上,原是数块尖利的小石头。

那砸他的少年仍天真地笑着,左手横着琴,右手搁在琴弦上,道:“还是这样不济。”

祁越唰地拔了剑,隔着一点距离没朝他脸上劈,只劈了一道剑气过去。那少年拨动琴弦,琴音荡开涟漪,把那道剑气抵了。

“我叫何少兴,”抱琴的少年口气亲热,“不打不相识。”

祁越心情极差,抿着嘴冷冷地看那自称何少兴的人一眼,把剑扔回鞘中,转身走了。

刚走到初霁院门口,桑落落低头走出来,与祁越撞个满怀。

“走路不看哪,”桑落落见是祁越,不客气地拽着他胳膊把他扯到一旁。

几个小伤口被桑落落一攥,祁越皱了脸,他一把甩开桑落落,硬邦邦地说一声:“师姐。”便又往院中走。

“站住站住,”桑落落觉得手心里黏黏的,一看吓了一跳,又看见祁越衣袖上的血,赶忙把祁越拉了回来,“你做什么去了,疼不,怎么弄得?”

“摔了一跤,摔倒了,”祁越道。

桑落落朝祁越头上呼了一巴掌:“咱们门派路铺平平坦坦的,你专门挑着路边石子走啊?”

“我回去了,”祁越把脑袋摆正。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跟谁打架了,”桑落落提高些声音,“也奇了怪,谁还能收拾得了你。”

“没有打架,摔的,”祁越嘴硬道。

桑落落狐疑,又道:“疼不疼?你安生……”

“师妹,”杨问水的声音,他又走到两人跟前,对祁越道:“师弟没事吧,我刚才恰看见九琴一个弟子出手伤你,正想上前,你却又走了。”

“……九琴?怎么又是他们,”桑落落蹙眉,反应过来,又推了把祁越的脑袋,“小师弟,不是说摔的么。他为什么要欺负你?”

祁越绷着脸,躲过桑落落的胳膊,往院子里走。

顾寒在院中,祁越进去,停住叫一声:“师兄。”便又往自己屋子走。

“等等,”桑落落在后面喊,祁越毫不为所动。桑落落迅疾地找准了对象:“师兄,小师弟他被人打了,还非说是自己摔的……”

祁越闻声只想走的快些,但顾寒还是开了口:“阿越。”

女孩子真多事,祁越磨了磨牙。不情不愿地转身,垂在身侧的手还流着血,渗得衣袖和腰侧衣裳斑点的血迹。

“怎么回事,”顾寒走近,看着那有点咋呼的颜色皱了眉。

血看着吓人,实际上不过小小的几道口子。顾寒拿温水与祁越擦了手背上的血,倒了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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