倌奴眼睫毛微垂,睫毛下是闪动着害羞眼波。
“其实你与羊丙之事,我更多的是后悔,我后悔他先得到你,而我这般没本事,没保护好你。后来我除掉羊丙,又发生了十六的事,我承认,那时候已经失去理智,对你的感情由爱转恨,我却一直不明白,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我从小就习惯把最好的东西留到最后慢慢享用,我一直视你为最好的宝贝,我们同吃同住,我却始终对你以礼相待,不是因为我不会用强,而是不想对你用强,我想要等到你心甘情愿跟我好,而非只是要留下的手段。”
倌奴双肩颤抖,低下头去,模样十分可怜。
大椿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一页契约。
倌奴认识,这正是当时他与羊丁签下的卖身契。
大椿将烛台拿过来,将卖身契烧了。
倌奴惊得抬头看他。
俩人之间一句话也没有,却似极有默契的不需要说话,因为此时说任何话都是多余。
大椿烧了卖身契,对他笑道:“雪弟,你的奴籍刚做好,现在去脱籍比较麻烦。我答应你,过几个月春暖花开时,我出钱替你脱籍,到时候我赐你羊姓,你可永居我族。”
倌奴喃喃张嘴,几次想说些什么,耐何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大椿笑道:“怎这般傻气,你的椿哥回来了,来,唤声椿哥听听。”
倌奴轻唤了一声:“椿……椿哥……”
大椿笑着应了:“雪弟,我们重新开始,你不用再伺候我,换我伺候你,我要将之前失去的,都补回来。”
从此世间再没有倌奴,只有他的雪弟。
俩人用完午食,大椿吩咐以后雪弟不再回鹿馆了,命人去将鹿馆的招牌给拆了,龟奴回自己主家领命。
大椿又从衣柜里翻出新棉被,要以后与雪弟一起住这间屋里。
雪弟惊呼:“万万不可,这是族长的房间,何况还有神鸟娘子在。”
大椿看了一眼神鸟娘子笑道:“别叫族长,说好的,以后只能叫我椿哥,这哑鸟我让她换间屋子住即可。”
雪弟争不过,肯定得听命。
冬季太闲,大椿找来书籍,午食后与雪弟一起看书品茶,俩人又像回到雪弟初来时一起同吃同住的时候,看得累了,大椿张罗些点心,和雪弟一起吃,俩人一边吃一边笑,竟是很有默契。
晚间,雪弟主动要服伺他,大椿也拒绝了:“雪弟,我说过,我们重新开始,现在你不用特意服侍我,我倒很愿意服侍你。”
大椿替雪弟宽衣解带,扶人上床,没有丝毫不耐烦,也没要求与雪弟欢.爱。
雪弟在枕边柔声问他:“椿哥,你就不想要吗?”
大椿道:“不想,一点也不想。”
俩人相拥而眠。
鹿馆被摘牌,虽然鹿馆没什么生意了,但曾经鹿馆风光无限,此时被摘牌,在羊村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动静。
族人都来看热闹,大家见到族长和鹿倌站在一起,纷纷过去打招呼。
有人对族长行礼,然后唤鹿馆,就被族长骂了,道:“以后你们还是唤他雪夫吧!”
族长吩咐,莫敢不从,大家又改口唤雪夫。
雪夫微笑着,一一点头应了。
大椿牵着雪夫的手,一起沿着羊村走,从山顶屋祖的路开始,每家每户大椿都要敲开门对里面的人打招呼:“看好啦,这是雪夫,以后唤他雪夫,鹿馆已经摘牌了,世间再没有鹿倌,只有雪夫。”
族人男丁多有尴尬,毕竟很多都是鹿倌坐上宾,妇人倒是不介意地与雪夫打招呼。
俩人牵着手,走在漫天银色的雪地里,别有一番不同,与去年雪夫刚来时不同,今日俩人像历尽千帆,经历了山穷水尽后重逢一样。
大椿一直牵着雪夫,此举告诉族人,雪夫是他的人,是他唯一的良人。
俩人走到村头,站在大槐树下看着山下被白雪覆盖的天字号地良田。
大椿指着山下:“雪弟,我要带你共享荣辱,过去发生的事,我们无力阻止,但未来不同,我们共同进退。”
雪夫道:“椿哥,我觉得真像是在做梦。”
大椿笑了笑,吻上雪弟的耳朵,轻道:“是在做梦,这个梦我早就在做了。”
这几日,俩人整天都在傻笑,有时候看着书,突然就会笑出来,接着俩人就捧着肚子笑,奴隶进来见得也奇怪,好好的又没有什么乐子,为啥事能笑得这样开心呢?
每晚,俩人相拥而眠,都不行房事,很规矩,其实这不是强忍住,而真不想,大椿觉得俩人精神上的融洽比r_ou_体上的融洽更适合。
当大椿在枕间将此话告诉给雪夫时,换来雪夫以棉被捂着嘴唇直笑。
过了几日,大椿召开全村宴,召集全村老少都可以来吃宴席。
席间,大椿向雪夫敬酒,在他耳边轻道:“雪弟,这就当我俩的结婚喜宴如何?”
雪夫不语。
大椿又问:“雪弟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雪夫:“……”
“今天是雪弟来我夏后羊氏整整一年的日子。”
大椿命人在屋内也设了一桌酒宴,俩人一起在大宴上敬了酒,再回屋内吃酒宴。
雪夫的脸,在烛光印衬下,很是醉人,大椿已经先醉了。
“雪弟,我以我x_ing命起誓,我,羊大椿,定当以x_ing命守护你,虽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我比雪弟先死,雪弟一定要好好活着,若雪弟比我先死,我绝不偷生。”
雪夫柔声道:“椿哥,你说这话,太刹风景。”
大椿笑道:“雪弟,未来的日子还长,待为你脱了奴籍,我们一起管理羊村。我做族长,我让你做话事人,以后一人种田,一人织布,闲云野鹤,定不会再留遗憾。”
雪夫轻声道:“椿哥……待我真好……”
俩人举杯敬天。
“雪弟,此生此世有你不够,我们来世还要继续在一起。不论来世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找到你,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傻里傻气的人,只会说傻话。”
“不是傻话,是真话,我们错过得太多,幸好我及时醒悟,否则我们还要继续错下去。雪弟是我心中的阳春白雪,我羊大椿对天起誓,永不负你。”
雪夫闭眼直笑。
大椿见他这样,急道:“此话绝非儿戏。我是说真的,今日是你我相识整一年的日子,我们一起拜黄天厚土,自是许下誓言,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雪夫端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撒了一半出去。
大椿笑道:“雪弟莫要这么感动,未来的路还长呢,以后不论贫贱富贵,我都与你共享,以后我们都老了,都变成丑八怪了,你依然是我的珍宝。”
雪夫道:“你才是丑八怪。”
大椿赶紧道歉,俩人才将杯中薄酒,朝厚土撒下。
然后,俩人都笑起来。
这晚俩人相拥而眠,竟是一觉好梦,而且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俩人把酒言欢,身处一世外桃源,身旁仙鹤围绕,相伴的清丝乐曲,好不得意,似在人间仙境。
第二日醒后,俩人同时说起此梦,情境一样,乐曲一样,竟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梦境,言毕,俩人又笑了起来。
……
大雪又开始下,好像整日终不能停止一般。
积雪已经厚到清理困难,家家户户都被雪陷住,推窗只有雪墙。
全族人每日的工作就是清早起床全家铲雪。
大椿不得不佩服,这么深的积雪,有秩大人居然骑着毛驴历尽坚难来到羊村。
“有序大人,今年的雪怕是要成灾祸……”
可不是嘛,羊村众人已经开始每□□拜神鸟娘子,这只哑鸟,一年到头来,也只有大雪积压的时候,村民们才能想起她。
众叔伯们向有序大人介绍今年的大雪超过以往,大家都很担心啊,后山刚栽上的果树苗,怕是保不住了。
有序笑道:“哎,怎么能说是灾祸呢?大雪是好事啊!都说雪兆丰年,你们不能认为大雪不好,这明明是好事嘛。”
众人:“……”
有序又道:“今日我来,是有要事,秦宫传来消息,今年的徭役提前,但凡领了救急粮的,都要服力役。”
在大秦国,徭役分为力役和兵役,服兵役者不再服力役,未服兵役者,每年需服力役一至两个月不等,也可视地方官员的需求,召集力役者两至三年服役一次,这样每次服役时间较长,将数年服役时间集合起来,用于修建一些较大的工程。
叔伯们问:“是何时出发?”
有序道:“等过几日县令府帖出告示就要出发,提前派我来通知各村乡,就是让你们做好准备,你们也晓得,除了吃食,寒衣,抖笠,棉被,布帐,都要自己准备。”
羊丁惊道:“这天寒地冻的,是要去哪里劳作吗?”
“修河堤。”
众人又惊:“土都冻成铁石一般,挖不出,翻不起,如何修河堤?”
有序很八卦的样子,凑过来道:“你们几个傻啊,现在让你们去吃白食,挖不出就不出,翻不起就不翻,你们可知为何现在喊你们去服力役?因为你们领了救急粮。你们也晓得,在我大秦国,哪有让你们平白领了官仓粮就不劳作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