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点点头,却依旧情绪不高。
苍冥以为是吓到了小家伙:“怎么?放心,我也是一个惜命的人。”
墨轩闷闷的嗯了一声,转过头埋在苍冥的怀里。
他难受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突然发现,他和苍冥差的太大了,不只是实力,还有,经历。
在他们还没有遇见之前,苍冥完全是一个人,于是他也曾叛逆过,无畏过,甚至于那场曾震惊四海的叛乱,但这一切都似乎与他墨轩无关。他现在只是以一个听众的身份去听苍冥轻描淡写的掠过属于他的前一段人生,但错过就是错过了,苍冥曾经的喜怒哀乐,他的轻狂也好,沉稳也罢,墨轩再也不会切实体会到。
第一次,墨轩对时间的无情和年龄的差距产生了自卑感。
苍冥的大手温暖无比,轻抚着墨轩的后背。
墨轩忽然又释然了,差距又如何?那么现在开始,就让我重新参与你的人生好了,我们公平一点,我也让你参与我的人生,这样,我们彼此都不会错过。
察觉小家伙心情好转了不少,苍冥心中失笑,真是可爱啊。于是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个东西拿给墨轩看。
墨轩看着苍冥手中的石头,不解道:“这是什么?”
“无量石。”苍冥狡诈一笑。
墨轩张大嘴巴:“你你你。。。拿出来了?”
苍冥把石头在手中颠了颠:“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墨轩拿过来翻来覆去没看出花样:“你怎么拿出来的?”
苍冥勾起唇角:“暴力压制。”
唔。。。墨轩眨眨眼睛,决定忽略这个过程。
“无量石?有什么用?”墨轩问。
苍冥抬手放在上面慢慢催力。
墨轩惊奇的看着从石头中浮现出来的文字:“这是什么?”
“通过通天梯会触到无量石,这也是进入天域的最后一关,放下执念。”苍冥将文字铺开,墨轩慢慢念道:“无垠——舍掉妻子,不归红尘。”
墨轩不明白意思,苍冥解释道:“无垠是九重天域第七重的现任主人,听说在他上位之前在下界已经娶妻生子,原来竟在这里被舍弃了。”
所谓的放下执念,就是将你生命中最重视的东西割舍掉,由此忠诚天域,恪守天道。
墨轩看着面前走马观花般闪现的一行行文字,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执念,放在一起却那么悲哀。
“值得吗?”墨轩不忍道。
苍冥面无表情,有点冷:“或许他们认为是值得的。”
墨轩点点头,两人双双沉默,看着还在不断转换的文字。
忽然,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墨轩猛地按住无量石,惊异的看着上面的字。
“千面——我的执念?呵,那就把我的命拿走吧。不行!我不许!千枭只能是我的!!我放不下。。。”
心口像开了一扇闸门,满满汹涌的悲伤和固执淹没着一切,墨轩松开了手,有些茫然,这种偷窥到别人隐私的感觉不算很好,反而压力更大。
苍冥挑眉:“有意思,居然有人拒绝了无量石。”
走到这里的人已经是万里挑一,无量石会使劲办法引诱人们放下执念,但这个千面居然这么坚定,倒是从未听过。
“难怪他没有去天域。”墨轩喃喃道。
苍冥眯着眼睛俯身看他:“墨轩对他很感兴趣?”
墨轩下意识要点头,忽然感觉不好又生生变成摇头:“没有。。。”
一点都不心虚。
苍冥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醋意满满:“只要对我感兴趣就行了。”
墨轩忍着笑乖乖点头说是。
而这时,房门被敲响,木崖的声音传来:“小轩轩,行了吗?”
墨轩和苍冥对视一眼,苍冥轻笑一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消失不见。
墨轩咳嗽一声,摸着额头有点害羞,而门外再一次传来声音,不过是两个人。
门被推开,木崖拦身的动作僵在原地,推门的人却没半分不好意思。
“怎么?”墨轩问。
木崖回过头:“啊。。。小轩轩你醒了啊。。”说着眨眨眼往旁边示意。
墨轩也发现了另一人的身份,那双眼睛似乎已深入他心:“是你。”
千面这回是中年男子装扮,看见墨轩起身便不客气的将木崖推了出去:“我和莫姑娘有话说。”
而此时的莫姑娘,分明一副男装模样。
木崖想说的话被关在门外。
千面大方的坐下了:“是不是该说一声恭喜?”
墨轩起身下了床一并坐下,倒了杯茶推过去:“是我该谢谢你。”
千面淡笑,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按照墨轩现在的实力,不是那么容易的。
墨轩自然不能提到苍冥,便毫不夸张道:“自然是我自己出来的。”
“是吗。。。”千面似乎有些惆怅,摩挲着茶杯一饮而尽。
墨轩觉得今日的千面有点不同,就像是来验证什么一样。
“想和我聊聊吗?”墨轩又添上茶水:“你说会给我一个机会听你讲的。”
千面的指尖点在桌子上:“是吗?我有说过?”
自问自答一般,千面似乎也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说话了,便默认了墨轩的话:“那就说说好了。”
很恶俗的故事,千面这么形容。
“他叫千枭?你们。。。”墨轩不敢肯定。
千面先是眼色一冷,忽然又想通了:“你看过无量石了?”
墨轩心虚不已,总不能说不止看过我还拿出来了吧。
千面倒无所谓了:“我们是兄弟,算是兄弟吧。。。”他也不确定了。
千枭事实上是千面父亲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然后千面的母亲为了争夺主母的位子杀了那个女人,却把千枭领回了家。
千枭一直是怨恨的,每个人都知道,但每个人都不说。
千面渴望有人陪他玩,但千枭不愿见他,于是千面想了个办法,他变幻成了一个女孩,堂而皇之的接近了他名义上的哥哥。
接着,事情就远不受控制了。
千面爱上了千枭,但千枭,却喜欢千面变换成的女孩。
“我那时甚至会嫉妒自己。”千面的眼睛闪着光,斑斑驳驳。
再后来,千家推选继承人,千面放弃了,任由千枭上了位,甚至任由他设计害死自己的母亲,其实,他也不喜欢那个女人,从来只拿他当一个工具罢了,并无其他亲情,若能让千枭开心,死就死了。
可是只要是谎言,哪怕圆的再好也会有一天彻底破裂。
千面的身份被发现,千枭暴走之下把他扔进了浮屠塔,他说,只要你能走出来,我就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走了两年。”千面笑着说:“是不是特有毅力?”
墨轩点点头,心酸的看着他。
千面直乐:“别这么看我,我这样会以为你同情我。”
墨轩撇开头,同情,这两个字是不该出现在千面的人生中的。
千面接着说道:“我原本才不知道浮屠塔是个什么地方,但他让我走,我走就是了。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不是里面奇怪诡异的场景,而不是突然冲出的凶兽,而是你会遇见其他人,其他同样走近浮屠塔的人。
“但你不知道他们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臆想的,那么多幻境,你分不清。所以只能全部杀掉,我时刻提醒自己,都是假的,可是有时候我去看他们的血,是热的,你知道吗刚死掉的一瞬间,那时候的血是最热的,然后就彻底冷掉了。”
千面笑着说起那时的场面,现在他已不再惧怕,因为最怕的时候,一个人早已习惯。
“值得吗?”墨轩问他。
千面拉长着声音低低的“啊——”了一声,不答反笑。
谁知道呢?或者他知道不值得,那又如何?没有回头路,就只有一头撞上去,傻也好,笨也好,这么多年,千枭这两个字已经足够刻在他的心上,如果有一天你非要将这两个字抹去,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千面的心。
两年,足够改变什么?
当千面走出浮屠塔,他看到的是一个被称为殿主的男人,更加冷漠,愈加高傲,再无半分靠近的可能。
千面选择了沉默,他跟在男人身边尽职尽责做好护法的本分,每天在男人眼前转来转去,想方设法去寻男人身边的玩意的不愉快,可是至始至终,男人既没有半分重话,也无半分愠怒。
“你只花了一个月便出了通天梯,而我,用了足足一年。”千面的眼神刹那间黯淡下来,就像繁华落尽之后片刻的凄凉,不见生机。
“这场游戏你赢了,我会为你的身份保密,你大可放心。”千面喝完面前的茶,挥起衣袖转身离去,留下一片怅然。
门外的木崖偷偷摸摸扒着门框,却被千面突然的开门带落在地上。
木崖吐着舌头目送千面离开,立刻跑进房间担心的看着墨轩:“怎么样?他说什么了?找你麻烦了没有?”
墨轩摆摆手:“什么都没有。”
木崖还是不放心:“千面这个人很诡异的,他背后使坏可怎么办?”
墨轩笑了笑,保证自己没事,心里却叹息道,一个整天戴着面具的人,又能怎么使坏呢?
千面慢悠悠的走在熟悉的长廊,看着不远处的大殿。
忽然,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