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是鬼?”林层有点懵,往后挪了挪,问道。
那人笑了,“你觉得我是人是鬼啊。” 与梦里相反的是眼前这人的声音非常好听。
林层站了起来,大白天的,他的胆子似乎变大了,他慢慢靠近了那个人,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脸,又捏了捏他的手臂,触感很真实,热度透过皮肤传到了林层手中,是人的感觉没错。
“喂,不是吧,刚见面就这么不见外?”那人静静地看着林层的举动嘲讽道。
林层第一次见到现实和梦境的人相互重合,甚至忘了回答那人的话。
“小层,你一个人找起来麻烦,正好我侄子刚过来,我让他帮你找找。”村长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林层才回过神来。
林层看向那个男人,问:“你是村长的侄子?”
那人摊了摊手,“杜昱山。”林层刚想礼貌x_ing的和他打招呼,杜昱山就继续说了下去,根本不给林层开口的机会:“林层,村长跟我提起过你,幸会,不过从辈分上来说你应该叫我声叔叔,知道了吗,小林。”说完杜昱山摸了摸林层的头,然后转身跟村长说了一句,让他先去忙。
林层拍掉了杜昱山的手,他很讨厌跟不熟的人有肢体接触,林层太不想理杜昱山,更何况杜昱山还自说自话。
林层不理他,杜昱山也不想热脸去贴林层的冷屁股,在一旁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林层在书堆里翻来覆去。
大概过了半小时,杜昱山才假模假样地问了林层一句:“你要找些什么?”
林层想,村长叫你来帮我,你还不知道帮我找什么吗,演的太虚伪了。但他还是配合着回答了,“林家族谱和村史。”
杜昱山说,“早说嘛,我去年来这里看望村长的时候就把这些文件收起来。”
林层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听到杜昱山的这句话,林层积攒的怒气瞬间都爆发出来了:“你早就知道了,故意耍我是吧。”
“刚才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你把我当成鬼,对我动手动脚我都没有生气,你气什么,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杜昱山笑着说。
林层很无奈,他一开始对杜昱山就没什么好感,如果他一直和杜昱山相处肯定忍不住要打杜昱山,太欠了。
杜昱山先出了门,站在在门口指了指说:“不开玩笑了,你跟我来。”
看杜昱山的神色挺正经的,林层没多想,也走出了资料室。
到了走廊上,林层发现他依旧能闻到那股奇异的香味,说明那个味道并不是资料室里发出来的。他在周围嗅了嗅,感觉到杜昱山身上味道特别浓,林层可以断定这个香味是从杜昱山那散发出来的。但林层没在意。
那些书都放在村委办公室的书房,跟资料室在同一层,没几步就到了。杜昱山带林层进了最里间,从架子上拿下来了一叠厚厚的书,这些书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开头的几页纸上有很多被虫蛀掉的破洞,而且这些书还不是用现代的方法装订的,都是用麻绳串起来的。
“这几本是村史,你先拿着。”杜昱山说着就把刚刚拿下来的一叠书强塞到了林层怀里。受到那堆书的冲击,林层差点没站稳,他把书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后,又在心里暗骂了杜昱山几句。
杜昱山又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很精致的盒子,这个盒子外表很干净一点灰尘也没有,他指着那个盒子说:“林家族谱都在这里面。”
林层伸手就要拿过来,杜昱山却按住了林层的手,颇有深意地说:“看之前想不想听听故事。”
第3章 旧事
“什么故事?”林层问。
杜昱山神色微变,说:“当然是祠堂的故事。”
“连村长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会知道。”林层略微带了点怒意。从刚刚认识到现在,杜昱山的言行就没让林层相信过。
“村长是不知道,但不代表我也不知道。”杜昱山转头看向林层,不知是不是这个房间过大,他的声音格外空洞。这时阳光正打在他后背,他整个人陷在了逆光之中,好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林层看着杜昱山,全身起了一阵j-i皮疙瘩。
“那么紧张干什么。”杜昱山走过来拍了拍林层的肩,笑着说:“我小时候在村里住过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个林家的阿婆,是她跟我说的。但我从来没跟别人讲过,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林层确实很想知道,不管杜昱山说的真话假话,听了再说,“那你说来听听。”
“先给你认识个人。”杜昱山打开了那个摆放族谱的盒子,从其中翻出了一本。
盒子里所有的本子的外观都是一模一样的,杜昱山却能准确无误地找出他想要的那本,林层能断定杜昱山一定把这些书看过很多次了。
如果杜昱山为了一个小时候偶然听到的故事而来研究这些,那这个人未免也太过无聊了,所以杜昱山是想通过族谱调查点什么吗?
林层能肯定杜昱山是有目的。
杜昱山却将林层若有所思的样子净收眼底,在林层刚回过神时,他迅速翻开了挑出来的那本族谱,指着其中一页对林层说:“记住这个人,故事的主角林宗良,族谱记载他生于民国10年,死于民国35年。”说完杜昱山把手中的书递给了林层。
林层看了看,族谱中关于这个林宗良只记录了寥寥数字,这人是林家的长房长孙却只活了二十五年,确实令人惋惜。
但是林层发现,民国35年,那不就是1946年,到现在刚好整整七十年。
“为什么关于他的记载这么少?”
林层只提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也不知哪里刺激到了杜昱山,他英挺的眉目都皱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说:“他们敢吗!他们不敢妄加评论林宗良,他们怕有报应。”
林层有点被杜昱山的表情吓到,几乎快屏住了呼吸。还好杜昱山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转变了语气:“抱歉,林层,有点激动,我只是哀其不幸。”
林层没什么意见,让他继续讲。
“林家是北方富贾,清朝末期为了躲避战乱他们举家搬迁到偏远的杜泽村。而民国35年春节,正是林家来到杜泽村的六十年,那年他们举办了一场很盛大的祭典。当时的林家当家人就是林宗良的父亲林耀德。因为是大祭,林耀德准备好好cao办一下。春节前夕林耀德特地派人去上海请了江南名角秋伶子来这次祭祀活动上表演,而他派去的人就是他的长子林宗良。”
“可秋伶子并不是那么随便就能请到的人,林宗良一开始以重金相邀,秋伶子不为所动。但是也不知道林宗良做了什么,三个月以后,秋伶子居然同意来杜泽村了。”杜昱山说完顿了顿,他似乎在等着林层做出回应。
林层也正如杜昱山预料的那样问了一句:“如果秋伶子是一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那林宗良到底能有什么办法能让秋伶子同意?”
“因为秋伶子爱上了林宗良。”杜昱山说。
说实话这个原因让林层有点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他想起了在梦中见到的唱戏的男人,或许那个人就是秋伶子。
林层试探地问了一句:“秋伶子是男人?”
杜昱山点了点头,接着说:“秋伶子跟林宗良回到了杜泽村,演出很顺利,林耀德为了感谢秋伶子,留他在杜泽村过完春节。秋伶子和林宗良也已经约定好过完春节就一起搬去上海。可是没过几天,他们俩的事情就被林耀德知道了。”
讲着讲着,杜昱山的语气似乎蒙上了一丝哀愁:“林耀德当然不会同意,即使秋伶子是个女人,那他也只是个戏子。秋伶子和林宗良约定月半晚上在祠堂会合然后连夜离开杜泽村。可是那天秋伶子一直等到半夜林宗良才来,他们前脚刚踏出祠堂大门,林耀德后脚就带人来堵住了出口。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个阿婆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林宗良在那一晚死了。”
“林宗良就这样死了。”林层难以置信,他想不到林宗良的死因,因为林耀德和秋伶子是不可能杀他的,那他究竟怎么死的。
“谁知道呢。”杜昱山抬起了头,好像又变回那个不正经的样子:“不过我听说后来因为林宗良的死,林耀德把所有过错都怪罪于秋伶子。他把秋伶子囚禁在祠堂里,想处理完林宗良的后事再来处置秋伶子。可是林氏宗族的那群老顽固可不会就这么放过秋伶子,他们不容许林家出现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林宗良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们认定林宗良会做出这种事都是受秋伶子的蛊惑。你也知道,那些旧式家族总有些见不得人的私刑,他们折磨了秋伶子两天,等林耀德回到祠堂时,秋伶子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听完这些林层说不出话来,很可悲。林宗良活在别人安排好的人生里,唯一一次反抗却不得善终;秋伶子放下名利追逐爱情但为人不齿。他们两个人的爱情太脆弱了。
杜昱山也注意到了林层表露出来的那种惋惜,他停顿了半分钟,又说了下去,“秋伶子死在了祠堂,他临终前留下了一句话,即使他变成厉鬼也要所有加害于他和林宗良的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林耀德以为这只是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没有当回事。”
“三个月后,林家很多人离奇惨死,短短几周,一个人丁兴旺的家族就只剩下了十几人,那时林耀德才回想起到秋伶子的遗言。旧社会的人对于鬼神之说非常相信,林耀德请了整个城里最厉害的道士来驱鬼辟邪。那个道士一眼就看出了祠堂有问题,并命人用镇魔锁封住了祠堂的大门。从那以后林家不再有人继续惨死,但他们也没有再用过林氏宗祠,所有活下来的林家人都对那个祠堂避而远之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