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礼毕,站在最前面的杜阁老率百官祝道:“今上清明有为,诚感上苍,天庇大佑,赐国栋梁。实是吾国之幸,吾民之福。贺喜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启帝龙心大悦:“好!朕有众爱卿确是天佑吾朝啊!”
顾念听着杜阁老的声音,双手不觉慢慢攥紧了朝服。
秦雍离顾念最近,心思又不在那君臣同喜上,一眼注意到了顾念的小动作,心里一惊又怕被有心人瞧去,只能用眼神白他可顾念毫无察觉,心下着急便轻咳一声,倒不想自己的举动落进了有心人的眼里。
顾念听到秦雍的清咳回过神来,望着这恢宏的大殿,又想起来沈聿的嘱咐,放松了双手,心里清明起来:现在自己只是个刚入仕途的小官员,与杜光德根本无法抗衡。只能忍耐,待我,待我十年剑成,必手刃仇人,溅血四方!
终是熬到下朝,顾念已是饿的肚子也瘪了进去,又想到沈聿定在等着自己一同吃饭,便加快了脚步把秦雍那两人落在了后面。
宋之问笑道“顾大人真是行动利落呐。”秦雍不禁腹诽:他当然是走得快,我家里要是也有个那样的人物等着,我比他还快呢!
顾念在轿上闭目筹谋早间的传言,忽听得有叫卖山楂糕的,便下车买了一片来。
沈聿喜吃这个,每次吃了都能开心好一阵,而自己没口福,只是闻见山楂糕的味道嘴里就开始泛酸。
想到沈聿,顾念把那些念头暂且放下,专心想着如何让沈聿惊喜一番。
没多会就回到了家,顾念换下常服,把山楂糕藏进广袖喜滋滋的去饭厅找沈聿。
沈聿感到一片黑影,瞧着那长度便知是顾念来了,朗声问道:“可是饿了?”顾念见沈聿端坐在桌前,似是等了很久,有些心疼:“青枝,以后二公子起来便叫厨房备饭。”
青枝刚脆声应下,沈聿便拦下:“谁说我等你了,我只是早间不饿。”语调轻扬,像幼猫茸茸的尾巴,挠的顾念心里痒痒的,想也不想便开口应道:“对,这是自然,你只是不饿可不是在等我。”
沈聿瞥到憋笑的青枝,瞪了顾念一眼。顾念也不再跟他闹:“现在饿了吧,今*你多吃些,吃完有好东西给你。”
沈聿见顾念神秘兮兮的,心里倒是有个猜想。吃完饭,顾念献宝似的把山楂糕捧到沈聿面前,沈聿见真是山楂糕,不免惊喜,眼角眉梢都晕上了笑意,不止因着自己喜吃这个,更感动顾念的上心。
“今日上朝如何?”顾念正满足着,听到沈聿问自己,又想起早间的传言不自觉开始微锁眉头:“还好。”
沈聿最不喜看他皱眉,轻嘲道:“再这般下去,想来不过两年便生出了眉间纹,那时再去国子监,定是个好夫子样。”
顾念展开眉头:“将计就计怎么解?”
为福万民始cao戈
杜府,杜光德看着桌子上的拜贴,眼中晦暗不明。
书房外传来书童的声音:“老爷,公子来了。”杜光德头也不抬:“进来。”
杜慕文轻轻推开门,一眼瞄到了横在桌子上的拜贴,心里大致猜到了是什么,待书童把门关上后问道:“父亲收到的可是秦雍的拜贴?”
杜光德抬起头:“哦?”杜慕文把拜贴拿起嗤笑道:“秦小探花最近可是忙啊,几位阁老尚书那都有拜贴呢。”
杜光德手指轻敲桌面,“这倒不奇怪,有那么个八面来风的尚书爹,想来他也差不到哪去。”
杜慕文疑惑:“那父亲……?”杜光德背过手走到屏风前:“你可曾听说新秀之争?”
杜慕文略一思索:“顾念和秦雍?话说那日在朝堂上,我还看到那秦雍无端白了顾念好几眼。”
杜光德不再搭话,只是静静看着屏风上的河清海晏图,良久嘴角扯出一丝笑:“听说集芳馆今年育活了一株十八学士?”
杜慕文虽不知父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想起那株极品茶花,也不禁赞叹:“还是株玉学士呢,现在开的越发好了,花瓣莹莹如玉真是稀罕。”
杜光德转过身来,面泛红光:“让他们今日修好枝叶,明早搬到正厅里去。”
杜慕文不解地看着父亲,杜光德眼露精光“学士还当才子配呐。”杜慕文反应过来,了然一笑:“还是父亲考虑的周到。”
顾念如今在翰林院里当值,不用上朝只是整整古籍,倒是偷来几分悠闲。
“你倒是惬意!”
顾念听着秦雍来了,似乎还存着气,便提壶为他斟了一杯茶:“秦大人今日怎的有空来这?”
秦雍瞧顾念这样殷勤,心气顺了不少,拿起茶杯给面子的抿了一口,茶刚入口,秦雍的五官就皱在了一起,一口吐了出来,嫌弃地看向顾念:“亏你也是跟沈二生活了这么些年,这样的茶也能入口?”
顾念颇是赞同的点点头,朗声道:“是不能入口,来人,换盏新茶来。”
门边的小侍从快步进来收拾了茶具,趁空偷瞄了眼秦大人。
秦雍是一口气憋在胸中,上也不能,下也不行,直把那白脸憋的通红,见小侍从也偷看自己笑话,秦雍脸一下子黑了下来,老子这是丢脸丢到哪去了!
小侍从溜了出去:秦大人好可怕~
“有话快说,莫要待时间久。”秦雍顺下气,想起今早的事面露得意:“我得了一个宝贝!”顾念正眼望向秦雍,发现秦雍今日束起了发不免奇怪:“你带这白玉冠还不够年岁吧。”
秦雍脸上突现几丝可疑的红晕,赶快回到原来话题上:“今日那杜光德送了一株玉学士给我,说是这玉学士只能真君子才配得。”
顾念嗤笑:“那还真不该在他手里。”秦雍四周望望,凑到顾念耳边低声道:“他可是说我定能入阁拜相呢。”
顾念余光瞥到一个黑影逼近,直接把秦雍推开,声音有些哽咽:“贤弟家世深厚,广结人缘,如今又相识伯乐,想来定能平步青云,顾某自不能相比,也不敢攀高。”
秦雍嘴角噙着笑,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服:“顾兄再怎么也是与我同窗几载,小弟会害顾兄吗?”顾念面色不动:“秦大人用心之苦,念感于肺腑。不过公务繁忙,还请秦编修以公务为重。”
秦雍冷哼一声,提脚走出门外,余光向后一探,已然没了黑影。
顾念伸手揉了揉太阳x_u_e,慢慢咧开嘴:鱼儿上钩了呢。
终是快熬到了放衙,顾念站起来捶捶腰,看着满桌的古籍,觉得造化弄人。
小时候自己最是头疼古籍课,古籍晦涩,沈伯父又不赞成看批注本,所以理解起来颇觉吃力。
而教授经典夫子又最是严厉,若是第二日背不熟文章,讲不出文义定是要挨打的。
每次沈聿从宫中回来,见他被打得通红的手掌,都心疼的不得了,却也明白不打不成器。
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沈聿便小心翼翼地为顾念涂药。顾念还清楚的记得那是御赐的药,用碧玉的瓶儿乘着,流光溢彩,后来沈聿总是随身带着。
那药凉凉的,见效也快却是有点疼。见顾念疼的额角冒汗却不出声,沈聿更是难受,便鼓起小脸吹一吹他的手,嘴里还念叨着“小聿给哥哥吹吹,吹吹便不疼了。”顾念看着无比认真的沈聿,只觉得心涨的满满的,眼角也涨的酸疼,只想流下几颗眼泪。
后来日子久了,自己也开窍了,对付起那些古籍经书是得心应手,夫子的戒尺也没再动过,可自己也再没有收到小聿的吹吹,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想念呢。
“顾大人,放衙了。”顾念回过神来,赶快摆好书籍,长腿大迈冲了出去。
小侍从在门口呆立,手还在开门:刚才那个黑影是顾大人吗?木木转过身子,想起自己的职责,小侍从继续保持微笑,冲着已到了转角处的背影喊了一声“顾大人今日辛苦了。”
回到家里,顾念奔向饭厅,却没有发现本该端坐在这儿的人,有些失落:“二公子呢?”
清竹苦着脸:“二公子晌午里说是有些闷,便饮了几杯酒,谁知是犯了春困还是酒劲上来,直到现在还睡着呢,小的们也不敢叫醒公子。”
顾念心里暗笑,沈聿最爱喝那醉东风,可奈何酒量浅,三杯,只要三杯,他便开始犯迷糊,一睡便是几个时辰。
“让厨房备好饭,我去叫醒二公子。”清竹高兴的跑走了,只要不是叫二公子起床干什么都行。
顾念轻轻推开卧房的门,弥漫着的沈聿的清香和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床顶的流苏轻轻摇曳,青色纱帐里隐约透出个身影,颀长美好。
顾念似醉如痴,快步上前把帷帐勾起,呆望着里面的人儿,逐渐长开的脸褪去了儿时的稚嫩,越发的昳丽逼人,眉似墨染,唇若施脂,鼻梁秀挺,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更是覆着千种风流。
顾念失笑,自己是日日都对着这张脸,怎么还会失神,真是出息。
深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顾念伸出手拍了拍沈聿“小聿,哥哥回来了。”
睫毛动了动?再接再厉,委屈道“哥哥今天看了一天古籍,真是劳累,好不容易熬到了回家,竟是一口饭也没有。”
沈聿挣扎着睁开了眼,有些恼道:“冲我唠叨什么,叫厨房备饭去。”顾念赶快哄到:“可是哥哥没有小聿在身边,饭是怎么也吃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