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眼中有一丝动摇之色。
“况且,听了信方才所言,九江王现在还觉得我王处于劣势”
英布眼中动摇之色更甚。
韩信见状放缓了语气:“信知九江王心中对项王尚有忠义,但那两件事已经发生了,项王真的对阁下丝毫不介怀他能把刀对向齐王,就不会有一天把刀锋对着你”
“退一万步说,现在项王还需要你,不会对你做什么,一旦大局已定,他不再需要你了,他会继续容忍你的存在吗?纵观历史,历代良臣尚免不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九江王一个貌似背叛过他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幸免”
英布皱了皱眉,像是在努力思考什么。
韩信拍上他的肩膀:“信不逼九江王,今日信放你回去,你且好好思量,两日后信派人去你那取书信,希望能得到信想要的答案。”
英布一愣:“你放我回去”
韩信颔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信已给守卫士兵打过招呼,定不会拦九江王一行人”韩信侧身伸手:“九江王,请了。”
英布深深看他一眼,似要看穿这个人的灵魂:“刘邦撤你职位,是不是也是假的”
“我以为九江王早该想到了。”
见英布仍然盯着自己,韩信只是收回手淡淡一笑:“九江王若是不想走,留在此处陪信也行。”
英布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见人远去,韩信又坐回桌前,抬起茶杯饮一口,却又摇摇头:“啧,都凉了。”
恍惚间又想起白发单镜的青年男子的话,那时刚与项羽交战兵败,也还没想要联盟长安,众人一派低沉消弭之时,唯他仍然镇静:“我军与项羽相比,实力尚弱,不能与之正面敌对,首要之谋,当为四者:一,表面示弱,减轻项羽对我等的攻击之意,以赢得喘息时机;二,联合外来势力;三,分其兵锋;四,削弱其内部势力。若这四者都能做到,则大事可成矣。”
韩信摩挲着茶杯轻叹:“子房啊子房,你怎么就这么聪明?”
他明明连人都不在这里,却仍然在无形之中决定着战事的走向,明明是很久之前说的话,却冥冥之中决定了未来。即使是一向狂傲的韩信,对张良也不得不说佩服二字。
“哟,不都成功策反英布了吗,韩将军为何还叹气”
来人掀起营帘走过来。
韩信一愣,起身行礼:“主上。”
刘邦笑笑,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这给英布的茶,他一口都没喝”
“是。”
“正好,让孤捡了个便宜。”
刘邦不客气地挑眉,把茶一口饮尽,而后又嫌弃地评价:“啧,这凉了的茶又苦又涩,真不知道子房怎么会喜欢这玩意儿。”
韩信见状却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信倒是记得,相似的话子房也曾说过。”
刘邦一愣:“什么”
韩信往两人茶杯中加上热一点的茶:“一次我跟子房一同商讨公事时,侍从送上一壶酒,子房也喝了点,刚一下口他便说‘这酒又苦又涩,真不知君上怎么会喜欢它。’这么看来,君上同子房倒是有不谋而合之处话说我们都离开长安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子房现在怎么样了?”
韩信添完茶抬眼看刘邦,却见对方像是在想什么,似乎根本没听见自己最后一句话。
无语之下轻咳一声,韩信拉回走神的君主,却不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君上来此是有何要事?”
“哦,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策反英布策反的如何了。”刘邦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那君上以为如何?”
“成功了。”
韩信笑笑:“信可是把他放回去了,君上就不怕他反悔倒戈把咱们的计划全部告诉项羽”
刘邦喝下茶,仍然有些凉,却不知为何,没有了方才的苦和涩,倒是心中的眷恋无意中一圈圈荡漾开来:“重言好手段,在敌营呆了这么久却毫发无损的被放回了自家,项羽还敢信他”
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时候不早了,重言你早些歇息,孤先走了。”
出了帐营,刘邦一抬头便看见天边满月。
温和清亮的月光,不知是像谁的气韵。
他闭眼,心中思念一瞬间倾泻而出。
总觉得身边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他爱看的书,他爱喝的茶,他爱用的笔,都在自己那里,可唯独他不在自己身边。
一个月,没有任何音讯。
长安城的讯息似乎被封锁了,暗探查不到任何消息,而他也没有给自己任何信件或东西。
子房,你……就一点也没想过要联系孤吗?
你可知,孤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第35章 【三十四】
冬雪初至,纷纷扬扬落下,竹林被一片纯白覆盖。
李白打开窗户站在窗边,看着飞雪,眼中有一丝淡淡的落寞。
院中有一棵梅花树,红梅迎雪开放,煞是明艳——那是她走后一个月种上的。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李白没数过,也不想数,只觉得时间过的飞快,在手中像流水一样抓不住。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纸,纸已泛黄,还带着斑驳的褶皱,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上面的字迹还勉强可辨。
那是她最后的痕迹。
太白:
我要走了,这大概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用惯了我们那边的钢笔,你们这的毛笔,我还真的用不惯,不过好在这几年也有意无意在练,不至于临别的信都写那么难看。
我记得我给你说过,我这几年来一直在找一个人,从西方跑到东方,从北边跑到南边,满世界地找他,现在我终于找到他了。三天后,我要去一个地方亲自了结跟他的恩怨。
我以前那么担心有生之年找不到他,而现在找到了,我却有些不敢面对。
我想象了无数次的画面,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他在人群之中回头看我一眼的时候,我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说,你终究还是找到了我。
我们之间,是该有个了结。
三天后,你来那里找我吧。
于是我答应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我想我应该恨他,他杀了我全家,屠了我满门,害我一无所有。曾经那么辉煌的魔道家族一夜间灰飞烟灭。
他带血的剑也曾经指着我,差一点了结我的x_ing命。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没有恨,只有疲惫和心酸,甚至很想哭。
当雨一滴滴打在身上时,露娜明了这又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寒气逼来,绯红的剑刃被雨滴映出剑光,像带血的月。
她如约来到山崖上,那个男人已先她一步而到。
他同样没打伞,背对着她,抬头望天。
“我来了。”露娜平静开口。
他仍然保持静静望天的姿势,半晌才说话:“跟我离开的那天一样,也是这样漆黑无月的夜晚,也是这样下着雨。你说,为什么悲剧发生的时候,都爱下雨呢?”
露娜垂了眸子,握着剑的手松了松,片刻后出言,嗓音带了几分低哑:“或许……是天意让你悲壮。”
无数个夜晚我都回想起当年的事。
我很小的时候被一群人挟持,是他单枪匹马杀进来把我救出去。
那晚月亮很弯,月光很美。
我躲在破庙里被绑成一团瑟瑟发抖,满地的血迹几乎让我流了泪。
他的剑带血,杀尽了所有人,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有些凶狠的陌生神情让我惧怕,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然后他转过身,看到我。
他先是一愣,然后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略有慌张地扔了血污的剑,蹲下身来帮我解开绳索,一边小心翼翼地检查我身上有没有伤,一边温柔地问我还疼不疼。
久崩的神经一下子松懈,我扑进他怀里大哭。
他叹口气,拍着我的背安慰我给我擦眼泪,然后把我背回家。
“哥哥,你好厉害。”
“大概吧。”
“哥哥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因为力量。”
“原来有力量这么好!”
“力量……好也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有了力量就可以打败坏人,就可以保护好人,保护家人保护哥哥了!”
那时他眼神闪动的情绪太复杂,年幼的我看不懂,后来回想,才知道那种情绪,叫挣扎。
然后他蹲下身,把我抱在怀里,抱的特别紧。
我脸旁有s-hi漉漉的东西划过。
好像是他的眼泪。
男人转过身,看到露娜的一瞬有些愣怔。
他说:“你还是跟当年一样。”
红色的练剑服,绯红的剑刃,是她当年在家中练剑时的常扮,那样俊逸漂亮。
露娜也道:“你却跟当年不一样了。”
“……”
“你变老了,也变丑了。”
男人笑了:“是啊。”
他是家族中很优秀的人,长的好看,人也温柔,音乐会上一首灵动的钢琴曲让无数少女失了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