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舟转过身,跳下来,与沈顺清面对面:“在此之前,能不能替我去看看我父母?”
沈顺清到家的时候,八点档的电视剧都放完了,曲霆和曲飞坐在沙发上齐刷刷地望着他,像是终于等到他回来。
心突然就暖了。
曲霆走过来:“饿不饿?我削了苹果。”
无视小鬼的存在,三两步走到曲霆面前,把头埋在这人怀里。
“怎么突然撒娇?”曲霆轻轻揽过他的腰:“加班累着了?”
“嗯,充电。”他深吸一口曲霆身上的味道,熟悉的、安心的。
曲飞嘟囔了句辣眼睛,起身喂鱼去了。
沈顺清撤了全身力气,黏在曲霆身上。
他只是猛然间想到白语舟,山间夜凉如水,不知道他是否还坐在冰冷的栏杆上,想着见不到的人,望着到不了的家。
还好,他有曲霆、小鬼和灯光明亮的家。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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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语舟家住县城另一个村,离城区有近2小时山路。沈顺清讲完白语舟的事,曲霆怎么也不肯让他独自折腾,要开车送他过去,沈顺清也累了一天便答应了。
白语舟的家和大多农村房屋一样,单层土房,泥墙石瓦,遮风避雨还算凑合,但和城里的高楼一比,实在寒碜。沈顺清想起白语舟身上破旧的衣服,看样子家境着实一般。
通往白家门口的是一段狭窄的土路,两边杂Cao丛生,车开不进去,只得停在路边。
沈顺清跳下车:“我进去,你在这儿看着车吧。”
绕过稀泥烂浆的土路,屋前果然有颗柿子树,满树的果子压得树枝艰难地垂着,有些熟透了的柿子烂在地上没人管,一脚踩上去,黏糊糊得汁水流得四处都是。
沈顺清手扶着树干,踮着脚地绕过泥巴和满地烂果子,小心翼翼地往前,却猛地和什么人撞上。
他脚下一滑,直往后栽。
对面也没想到有人突然冒出来,动作一恍,眼看沈顺清要跌倒,赶紧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谢谢。”沈顺清晃了两下才站稳,看清了眼前的人。
这人比他高半个头,隔得太近看不清面相,从沈顺清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他嘴唇干涸,下巴有点点胡茬,沈顺清后退两步,又见这人大冬天里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衬衣,明明冻得脖子都泛青了,还不怕冷似的卷了一小节袖口,十分奇怪。
见沈顺清站稳,对方松开手,绕过他走了。
奇怪的人。
沈顺清默念了句,朝白语舟家中走去,没走两步又觉得背后有视线盯着他,转身一看,那男人站在小路中间,眼神警惕。曲霆的车又刚好停在路口,此时曲霆正倚着车,三人像是站成一条直线。
沈顺清远远问了声:“这是白语舟的家吗?”
男子点头,站那儿没动。
沈顺清不明所以,索x_ing不管那人,走到屋前轻轻叩门,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个面容枯槁的女人走出来:“落下东西了?”
沈顺清一愣。
女人也愣住了,眯起眼打量着他,又探出半个脑袋往沈顺清身后看,很快意识到自己认错人,慌慌张张关了门,留下一丝缝儿:“你找谁?”
“您是白语舟的母亲吗?”
女人更紧张了,高高凸起的颧骨一抽一抽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沿:“您有什么事儿?”
“我是白语舟的朋友,来看看您。”
“一把老骨头有什么好看的,走吧走吧。”女人不耐烦的说了句,倏地把门关上了。
沈顺清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吃了闭门羹,再敲门已是无人应,不一会儿屋内灯都熄了,死气沉沉的。
沈顺清叹气,转过身见男子还站在原处,定是把刚刚那幕看在眼里。他走过去,这次男子先开了口:“你是白语舟的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沈顺清觉得这人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场,虽然看上去比他小好几岁,头发乱糟糟、衣服也不知道在哪儿蹭过,皱皱巴巴的,但言行举止就跟个冰坨子一样。
不过沈顺清是个不怕事的,反问:“你是?”
男人没搭腔,回头见曲霆站在远处,盯着曲霆的车看了会儿,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你也看到了,她家人状态不好,没事就不要来了。”男人冲沈顺清说。
不一会儿,一辆破破烂烂的客运中巴颠颠簸簸地开过来,男子招手拦停,三两步跳上车走了。
“什么人?”曲霆走过来。
“不知道,不过……”沈顺清回头,屋里熄灯后就没亮过,现在不到睡觉时间,显然是为了避免被打扰刻意装作家中无人。“刚刚屋里的人问我是不是落了东西,说明这人进屋过。”而他被拒之门外。
“那是白语舟的朋友?”
“应该不止,我说我是白语舟的朋友却被关在外面,他为什么能进去?”
“那是亲戚?熟人?”
“不知道,反正是个北方人。”沈顺清答。
男子说话带着浓浓的北方口音。
“还是个有钱人。”曲霆补充:“他的手表,江诗丹顿传承系列,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沈顺清诧异,到底什么人?以白语舟的家境来看,显然和富人阶层沾不上边,而从祁阳到这有钱的北方男子,偏偏都与白语舟有关。
“现在怎么办?”曲霆拉开车门。
“先回去吧,”沈顺清看了眼漆黑的屋子,跑到柿子树下捡了片树叶夹在钱包里:“我再去见见白语舟。”
祁阳一直躺在医院,景青禾也没和曲霆联系,棋赛还在不温不火的进行着,片区改造的事情正式交由昌盛分公司负责,曲霆退了酒店搬到沈顺清家中,王海先回了G市,日子回归平静,只有陈灿在得知王海离开林城后闷了一天,脸色不太好。
沈顺清知道,陈灿对没能查清搬迁内幕一直耿耿于怀。
他抽空去见了白语舟,把柿子树叶交给他,描述了女人的模样,白语舟说那是他母亲。
白语舟捏着树叶,双手轻轻垂在栏杆上,沈顺清以为他随时会哭出来,可他没有,鬼没有眼泪。他一直看着山头,好像能看见他的家和那棵红彤彤的柿子树一样。
白语舟主动讲起一些关于祁阳的事,和他自己的事。
像一个老人,回忆着年轻时的故事。
和沈顺清看到的一样,白语舟家境贫寒。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为供弟弟读书,他放弃高考辍学到林城打工,几年下来也挣了些钱,部分留给家用,剩余自己攒着。后来,他想着学门专业,在林城一家知名外语夜校报了名,白天打工,晚上念书。
他和祁阳就是在夜校的认识的。
祁阳是中途转来的学生,听说只读一个月,混个托福成绩,然后出国。
祁阳没有贵族脾气,和同学也合得来,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人家境极好,他似乎也很享受自己高人一等的出身,时不时带点进口零食分给全班,壕气的时候每人发上一支限量派克金笔,惹得一群人羡慕又争抢。
“那天他生日,叫我去参加生日宴,那辆法拉利是他爷爷送他的生日礼物,刚运来没多久,还是崭新的。”
沈顺清觉得白语舟应该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比如祁阳为什么让他开车,还有在白家门口遇到的人。
“你有北方的亲戚或熟人吗?身高一米八左右,年龄估计25、6岁,看上去挺有钱。”沈顺清问。
白语舟看着远方没有说话。
许久,他摇摇头。
“不清楚。”
日子平静地走过,曲飞也不追问心愿的进展,就像当初说想见哥哥后一样,乖巧地等结果。曲霆和沈顺清几次去棋社打听,得到的回复都是「景总一直没来」,索x_ing开始商讨有没有其他渠道接触当年的事情。
直到景青禾打来电话——
“不好意思,耽搁这么久总算忙完了,曲总什么时候有空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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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谁看到了
“景青禾的意思是,祁阳出院了?”沈顺清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曲霆挂了电话:“他是这么说的。听景青禾的意思,祁阳没大碍,祁董开心得不得了,请了一堆专业看护,把宝贝孙子接回家疗养,祁家生意也回到正轨,所以有空应约。”
沈顺清和曲霆商量,曲霆以商业合作为由与景青禾见面,沈顺清去棋社打听消息,棋社人多口杂,又爱聊祁家的八卦,兴许能找到接触祁敬义的方法。
何况他答应了白语舟,要带祁阳去见他。
曲霆没有异议,两人分工合作。
曲霆与景青禾约在一家粤式茶餐厅见面,地方是景青禾定的,应是打听过曲霆是G市人。
景青禾比初次见面更瘦了,面色十分疲乏,但出门前精心打理过,头发输得一丝不乱。两人谈得投机,不一会儿曲霆就改口叫景叔,说起母亲以前曾在义华工作过。
景青禾来了兴趣:“哦?你母亲是?”
“她叫杜晓菁。”
景青禾一顿,茶洒了几滴在桌上,他放下茶壶,扯了纸巾轻轻擦去桌面的水渍:“当然认识,义华老员工没有不认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