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舒朗略略歪歪头笑道:“哟,大忙人儿!”他也不起身,只看着来人斜一斜眼睛,“榕哥儿,不是说往南边儿做买卖去了,这才多早晚就回来了?”
那被他唤作榕哥儿的便是这归林居的老板,符清榕。符清榕也不和他做那些虚礼,他本就不拘些什么,几步走过去便坐在榻边儿上,笑道:“瞧把你美得,简直赛活神仙了。”一边说着一边捡那果子搁在口中,含含糊糊道,“你只不知,南边儿风土果然与众不同,却是有趣得紧,待你有时候了,我便带你去顽。”
他随口说着,却不由笑起来:“只恐你不得空儿,瞧你天天为了朝事滴溜溜地转,你这还没承上爵的就这样了,到时候恐怕连人影儿也没了。”
萧舒朗只把一把儿果子塞到他嘴里去,道:“可堵上你这嘴,什么都瞎胡吣。”
符清榕涎着脸笑道:“你可不知道,南边儿那姑娘水葱似的,水灵着呢,啧,你只享不得这齐人之福。”又道,“你同着那位怎么着了?只见你天天替他忧心这忧心那的,倒不见他来对你好好上一上心。”一边说着一边不由撇撇嘴。
萧舒朗拧一把他的脸颊,笑道:“白生了这一副好面皮,一张嘴开开合合的总管不住。”他眉头拧了拧,“前儿他家那小的病了,这会子刚好了些,他家又来人,我不便过去。”说着,不由轻轻叹口气。
符清榕道:“你这又当爹又当妈的,只还不是自己的,我若是那人,我都要收了你的。”口里虽是顽笑着,他心里却清楚,“我只问你,你们二人究竟做了打算没有?”
这话问的萧舒朗一怔。
萧舒朗略略摇摇头,黯然道:“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的法子,只是究竟能何如。”他太息一声,“也便是我现下年轻,若说过上两年,我竟不知如何同我爹交代。”
符清榕按一按他的肩膀:“你也说你年轻,兴许过两年你待他的心也就淡了。”他虽是如此说,然这些年种种他皆看在眼里,知晓舒朗这心却不能断。“从前你哪里是这瞻前顾后的x_ing子,咱俩一处耍也没见你这样。”
萧舒朗笑起来:“那怎的一样。”
原这符清榕家里头世代经商,钱财虽不缺,只是身份终究次一等,自然入不得旁人眼里去。这两人相识也是偶然,后来他爹萧温瑜晓得了自是不许,然而拧不过萧舒朗这x_ing子,因着二人愈发要好起来。
符清榕面上轻松,心里却实是为着舒朗忧心。
自来这些人养这么些小玩意儿也是美谈,只是哪有人真为着这个上心的,若传出去,自然教别人看却不起,恐怕一时要传成笑话儿的。然而他这发小儿,他们自小也是一处游乐,好端端地就看上这么一个人,偏生这人身份还显贵不同,从此便真真收了心去,再不同他一径出入那烟花柳巷、章台青楼之地。
又偏生那人年长他数岁,也有了自己的骨r_ou_,谁知那人究竟有无定x_ing的。公子王孙多薄情,他知道舒朗瞧去多情,实则痴情得很,他只怕他这挚友因此而伤。
符清榕轻轻叹口气,终究不知要说些甚么,只岔开话题去:“我这间儿屋子的趣味,可不是让你斜开着半扇窗瞧的。”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将四面雕花木窗打开,“正是正午好光景,外头木樨开得极好,也不必随便熏什么香,闻这花果子香气最凝神静气。”
萧舒朗笑起来:“这窗户一开,果然四面通风,恐怕我得披件儿衫子了。”他自然知道这屋子的妙处,他们相交甚笃,自然是知根知底儿的。这几扇窗皆打开,四面林子里的风拂面,又是清爽又是怡然,若看累了这景儿,略一歪头便是归林居的正门口儿,人来人往,却又热闹。这屋子却在楼上,下头嘈杂也烦不到他们,果然是好去处。
萧舒朗正瞧着楼下头热闹的情形,正看到那几个熟悉的影子,不由“暧呦”了一声,一时却激起了符清榕的好奇心:“哟,怎么着了,萧公子也能吃一惊?”
“可不是吃一惊,”他笑道,“常年在宫里头的人竟然来你们这儿,可不是你们的荣幸吗。”
符清榕听这话一惊,道:“你可别唬我,我胆儿小着呢。”
萧舒朗“噗嗤”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这里瞎想,”他斟酌一番,又怕多言给符清榕带来甚么麻烦,因笑道,“以前我给当今圣上伴读时结识的同僚,正好和我远道请来的大夫一起来吃饭,可不是奇了吗,我倒觉得这俩人八竿子挨不着呢。”
符清榕提不起兴致:“你这心里就剩下你们家那位的事儿了,一是朝政,一是大夫,小弟佩服佩服!”
萧舒朗觑他一眼笑道:“那位大夫的千金却是沉鱼之貌,只可惜......榕哥儿你无缘见咯。”
符清榕知道他逗自己顽,他也得趣儿,故意道:“如此佳人,那小生自要去奉陪一番。”
两人瞧着彼此,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22章 第十章 契交偶然(2)
第十章 契交偶然(2)
楼下正是行止竹沥并秦纤一行人。
却说行止□□齐说了今日邀姨母一聚之事,修齐自然愿意他在宫里奉请亲戚,也好悄悄地显一显自己的心。然而行止自是不肯,道:“若在宫里,那是个什么道理,岂不是坏了规矩的。”
修齐却全不放在心上,笑道:“这是咱们的家,怎么就没了道理”
行止垂着颈子微微笑了一笑,心里很是欢喜,然而仍是不肯:“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姨母和大伯当日离京,缘故我们尚且不晓得,然而他们既然离了这里,自然不愿意再进来的,更何况,这宫里头规矩又多,若是因着我坏了规矩,你再如何管人的”
修齐听着他的话,心里晓得行止竟是事事先把自己搁在心上,心头一时万分滋味,险些又要掉下泪来。他道:“那既然这样,我便同你一处去,你心里纯善,若教人骗了我可不放心的。”
行止不住地笑起来:“你只当我还小着呢?我的皇上,你可要记得我倒是还年长过你呢。”
这话说的却是僭越,然而他们灵犀相一,哪里还在意这些无谓的琐事。
修齐只不答应,一时撒娇软语的,倒是教人招架不住。行止眼睛眨了一眨,道:“我的媳妇儿自然要带回去见家人,只是我现下先替你说说好话儿,保教姨母欢喜你。”
修齐听了一下子笑出声来:“行止,你只愈发的坏了。”他想了想,“我去却也是不妥,那不如我只悄悄在旁边儿订一个桌子,默不作声地等你出来可好不好”
行止无奈道:“我的爷,可饶了我罢,我应允你,只一顿饭,吃了便家来。”
修齐只好闷闷道:“你可别舍下我去了。”
行止笑道:“我上哪里去”
修齐道:“你随你姨母妹妹什么的回了家去,我可怎么办”修齐这样说着,想了想,又道,“我可不管那么多,你若跟别人去了,我就天涯海角的跟着你,再也不教你离开我身边儿半步。”
行止听这话愈说愈不像话,不由失笑道:“我就只有这一个家,便是你赶我走,我哪里肯走呢”
这话说的修齐高兴起来,因着细细嘱咐了一番,又派了许些人暗下里保护行止周全,这才教他去了。
话说竹沥这边,见了行止这般人才品格,自然高兴得很,半夜里又暗暗垂了许久的泪,心里头滋味万千,不能尽言。
次日一晨下脸色便有些不大好,顾慎言因上朝的缘故倒也没瞧见。秦纤笑道:“行止哥哥这样好的一个人,娘亲当日怎么不带他和咱们一处去呢”如此说着,心里又想,爹爹素来讲皇宫里头规矩森严,行止哥哥又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当真是可怜。
竹沥缓缓道:“这其中曲折,一日哪里说得尽呢。眼下瞧你行止哥哥这般人品,我倒是很放心了的。”
正这般说着,便见下人引了行止来,虽是早已有约,心里还是十分欢喜,她一心的无限爱怜道:“止儿,快教我好好瞧瞧你。”
行止长了这么大,从未有人这般唤过他,又是欢喜又是心酸,道:“姨母妹妹安好。”
秦纤也过来见了礼,三人坐在一处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人人都是心里又是喜欢又是伤感。见着日头渐渐高了,行止道:“姨母妹妹来,行止本就该好好相待,眼见是中午光景了,行止订下了馆子,请姨母妹妹必要赏脸。”
竹沥道:“你一番心意,我和你妹妹自然要领的。”她们本就在客中,行止又是这样一番好意,三人因此便乘上车马,一径到了归林居。
三人入了座,行止教跟来的人也坐下去,那起人自然不肯,只守在房间门口儿,也不多话。
还未点菜,却见小二儿笑嘻嘻道:“公子且请放心,咱们老板道公子只随意择选,账目一径记在我们老板这里。”
行止却是奇道:“小哥儿这话我可不懂,我与你家老板自不相识,怎敢受此大惠莫不是小哥儿太忙,一时糊涂了罢”
那小二儿满脸堆笑道:“自然不敢记错,老板道,公子出门一见,便可知晓。”
行止笑着对竹沥秦纤道:“同姨母妹妹出来反有奇遇,且请姨母妹妹相待片刻,行止去瞧瞧便回来。”
竹沥秦纤点头一笑,行止便提步出去。
方一出去,却见萧舒朗拱手笑道:“止兄进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