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剑,索长恨,双双独独都愁闷。紫金鞭,横上偏,扬手抽得人要癫……梅花刺,去来自,长钺自短轻如丝。尾上找赤练,翅底寻蝴蝶。七物一物,荣华自富……”低声背了一遍流传在江湖上的歌谣,他抬眼盯着谢枫疏,道,“荆不镀怎么说?”
谢枫疏道:“荆大哥不是先说的这首,他说的是赤练勾和蝴蝶针。暗器之中,赤练勾与蝴蝶针的狠毒已是登峰造极了。据闻百晓生曾想将赤练勾排入毒物榜的,只是后来,到底没排。林家造出那两物之时,江湖上曾有一首打油诗提及两物。言是‘蝴蝶翅底针,赤练尾上钩。两者皆不毒,最毒李万青。’”摇头道,“当时那灭了陕西十六门的李万青的狠毒,自不必提,但比较有趣的是,这首诗,是从林家传出来的。”
“林家人向来沉溺风雅,孤标傲世,题这样的诗,只怕叫人取笑。”
谢枫疏点头道:“不错,荆大哥和我说,这首诗很奇怪,哪怕是打油诗,不对字眼,也该对平仄:蝴蝶对赤练,平平对仄仄,翅底对尾上,仄仄对仄平,针对钩,平对平。如若是这般分隔,此诗平仄是不对的,尤其是后头的‘针’、‘钩’两字,完全不符合成诗要求。林家的人就算再故意弄首打油诗吧,这平仄之分,却会印在心里。”
王全义眯起眼睛:“所以,这首诗,有别的含义?”
“对。”谢枫疏道,“荆大哥说,赤练勾虽有钩子的构造,但是其名,并非是‘赤练一般的钩子’,所谓的勾,意思是其形有弯,底部上勾罢了。而如若那打油诗里的‘钩’字,其实是‘勾’字,那么‘针’字,就不该是‘针’字。”
“蝴蝶针,赤练‘钩’……”王全义忍不住喃喃,“若‘钩’不是‘勾’字,诗中所含的武器之名,就有错字……”顿了一顿,又疑惑道,“但若‘钩’是‘勾’字,‘针’又不是‘针’字,这诗中所含之名,仍旧有同音错字。”
谢枫疏道:“荆大哥说,‘钩’既是‘勾’字,那么‘赤练尾上勾’,上句便该是‘蝴蝶翅底振’,若是振动之态,这诗的平仄与词x_ing,都是能对上的。林家所传的这首打油诗根本不是单纯含两种武器的字。故意掩饰,又有迹可循,这么煞费周章,应有他的用意。”
王全义沉默半晌,道:“就算知道这诗原样又有何用?林家早已灭门,若要追本溯源,那已不可能了。”
谢枫疏却是正色道:“多得些消息总是好的,若有一日,它便是有用的呢?”
王全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若真是极有用的消息,你会告诉我?”
谢枫疏顿了一顿,方才道:“我本就不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但若知道了有用的消息,也未必不会告诉你。”看他一眼,刚好见到他不置可否的表情,“……现在我们在这药王谷里,出去之前,都算是在同一条船上。据闻赤练勾一开始便是林家给药王谷的,说不准这诗中之意,也能对找到赤练勾起到帮助?”
王全义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笑了:“林家可没把赤练勾给药王谷,一直以来,得到赤练勾的都是中元教,赤练勾乃我教中之物,这个事情,也只有教中高层才会知道。”
谢枫疏微微一惊,也不知是惊这事情本身,还是惊他把这事告诉自己。沉吟地说了一声“原来如此”,之后,却情不自禁地沉默。
王全义看他几眼,也没主动挑起话题,只是神情,却比先前好上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好心情。
谢枫疏反复琢磨着方才得到的这些消息,心中疑惑却越来越大。他告诉王全义的话并不全,而且不但不全,还有误导的作用。本以为王全义对赤练勾势在必得——到药王谷,都要亲自上阵,然而,王全义竟不像对七种武器背后的财富有兴趣。
林家所传的消息,的确不能帮助他们找到赤练勾,但是,那消息,却能帮助他们找到七种武器背后的珍宝。如若王全义真是为了宝藏而来,不管这消息有几分真,他都会在乎才是,但是看起来,他竟然是不在乎的。如今他提及赤练勾是中元教的东西,难道,他是为了中元教才这么尽心竭力?
谢枫疏是商人,虽不及他父亲,但也可独当一面。十二岁开始他就尝试帮家里管账,长大以后,更是为了行商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他有预感,王全义是为了他自己才想找赤练勾的。且按路枕凉的说法,中元教正内乱当中,有人带赤练勾出逃,所以中元教里的人才会出面。如果王全义真是为了中元教,他想亲自上阵,也会带点中元教的人才对,独自一人前往,找到赤练勾也可说自己没找到,平白惹教内其他人怀疑,那又何必?
第八章
去了约莫半个时辰,等到回来的时候,袁绍凡手上却还有一束小花。
从树梢上飞身而下,身姿矫健,袁绍凡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前面西侧八里处有一方泥沼群,食r_ou_虫很多,但很隐蔽。南侧十里则有一个蛇窟,初步估计有几万条蛇——那还不包括没看见的,大部分都是毒蛇。”
王全义站起身来,负手道:“没毒王么?”
袁绍凡道:“不知道,有些毒蛇不是群居的,但在那蛇窟中,数量也不少,据我估计,应是药王特意找方法养的。”
谢枫疏道:“泥沼与蛇窟之间,可有别的毒物?”
袁绍凡摇头道:“除了毒植,会动的毒物,单有一类而已。而且那些毒物都聚集在泥沼与蛇窟之中,方圆三四里,都没见到旁的毒物。”
谢枫疏若有所思道:“看来药王没给入谷之人留下任何侥幸。天然之地,若有毒王震慑,四周之处,便连同类也不敢靠近。但这地的同类却可相聚,想必是不让毒王所在,留出真空,让我们这些入谷的人,侥幸能入。”
袁绍凡道:“我想也是。看起来,泥沼和蛇窟之后,应能到药王谷内部入口了。”
“那样也好。”说了四个字,王全义的视线顺着他的胳膊停留在他手上的小花束:“怎么,这可是你采的毒物?”
袁绍凡临去前和谢枫疏眉来眼去,王全义可还记着呢。在他心里,袁绍凡一定会找办法来对付他,药王谷中,最容易找的,可不就是毒药么?
袁绍凡立刻低咳一声,眼神飘忽地道:“不是,这个只是普通的花。”将握花的右手背到身后,十足十地掩饰。
谢枫疏好奇地看过去,忍不住有些迷惑:如果是毒物,袁绍凡这也太大大咧咧地敞开了,如果是故意这样降低人的戒心,这法子却不适用在疑心病这么重的人身上。
王全义挑眉道:“药王谷里的花,你也敢采?”
袁绍凡道:“这花我认识,没有毒的……”说到这里,余光看见了谢枫疏的疑问脸,犹豫了一下,把他拉到一边,王全义的目光如影随形,仿佛钉子一般,袁绍凡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把那花放到了谢枫疏的手上,说:“送给你。”
谢枫疏一愣,反应过来以后立刻红了脸和脖子,将花递了回去:“你……你送给我干嘛?”
袁绍凡却执拗地把他的手推回去,道:“我给你采的。”
谢枫疏这辈子都没这么难为情过,拿着也不是,推回去也不是,偏偏王全义还在那里冷笑了一声,仿佛嘲笑一般。
袁绍凡似乎也有些窘迫,但他一双眼睛仍旧那么明亮,低低地道:“我也是心血来潮,看见这花长得好,便忍不住采来了。你若不喜欢,便把它扔了。”
在这谷里拿着花当然不方便,而且还不知道王全义会说些什么,谢枫疏冲口便想让他把花给扔了,然而话到嘴边,也不知怎的完全说不出来,支支吾吾了半晌,红着的脸上连汗都快要冒出来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袁绍凡此时已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们在药王谷里可不是来踏青的,拿着一束花太过麻烦,谢枫疏就是想留着这花,那也不可能。何况王全义和他们寸步不离,半放纵半监视,若想要与谢枫疏亲密,该寻别的时机才对。不想让他为难,袁绍凡伸出手便想把花拿回去扔了。
谢枫疏却竟在这时忍不住缩手,将花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袁绍凡吃惊地看着他。
谢枫疏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别开眼补救道:“这……这花也可以留着。我方才发现它是那种可以吃的野菜,等晚上,便想办法把它炒了吃吧。”
深山野岭他们都没带锅子,想要将这东西吃了,几乎不可能,袁绍凡却连忙应好,兴高采烈地道:“我们一路走去,还可以多采些花,多采些吃。”
谢枫疏点了点头,将花收进自己的怀里,转了身,若无其事地道:“王护法,咱们这便启程如何?”
快要下午了,他们已知路径,快些赶路,便可在天黑之前过了险地。
王全义忍着没戳破他们没锅子的事,y-in郁的目光扫过他俩带着些红意的脸,口上却是道:“过泥沼,还是过蛇窟?”
谢枫疏蹙眉道:“一个在西,一个在南,这方向刚好临近,想必过哪个,都可找到地方的。”
袁绍凡道:“泥沼那虽有许多食r_ou_虫,但若不陷进泥沼,完全无恙。蛇窟那边……”
再高的高手,遇上这样的万蛇齐发,也难以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