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止步!那乞丐直了下身体,身形竟有些挺拔,拍了拍手,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道:“对不住,对不住,不过,公子您误会了,小的是来送信的!”点头哈腰,一边说一边从破烂的衣襟里掏出一个包裹,弯着腰,把包裹递上,“有人托我,将这东西送给公子!”
谢枫疏皱了皱眉,仍旧抄着棍子,警惕道:“里面是什么?”
“请帖。”
谢枫疏瞳孔微缩,紧紧盯着他:“什么请帖?”
那乞丐道:“一个同行给我的,叫我送与有缘人——”顿了顿,才道,“公子一次出手便是二钱银两,足见有缘。”说罢,嘿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谢枫疏并不很相信这个乞丐,但是他口里说着包裹里是请帖,这由不得他心里不难耐。请帖?他最近这一月来四处奔波,为的,不就是一张请帖吗?难道事情竟有这么巧,叫他此时此地得到一张?
“既然是送东西,那么你,把包裹放下,然后,走!”
那乞丐道:“公子,我……”
“快点!”谢枫疏抓着棍子恐吓,生怕他别有他意。
乞丐连忙道:“好好好!公子,我放,我放。”
说罢,便弯了腰,将那包裹放在了地上,放了之后,还在谢枫疏的眼皮子底下伸出穿着破鞋的臭脚丫子把包裹往他这边拨了拨。
谢枫疏忍住不适恶心的冲动,道:“你快走!”
那乞丐连忙道:“我走,我走!”往后倒退,一连退了十来步,退到胡同口之外,一双眼睛无辜般地盯着谢枫疏。
谢枫疏抓着棍子,一边盯着他,一边慢慢弯腰,把那包裹捡起来。
CaoCao将包裹拆开,只见里头一堆烂衣,烂衣之上一张请帖外头大白,里头大红,正中,则用烫金纹路镶了四个大字:枯骨生r_ou_,一旁小字则道:阎王莫救。
这真的是药王请帖!!
当年的药王请帖乃是另八个字:腐骨蚀肌,神鬼莫欺。虽然赴完药王谷寿宴请帖就没用了,但是请帖的样子如何,江湖上并没传出风声,只小部分人知道请帖是怎么样的,而他正是那小部分人中的一个。
如若这请帖复制当年,谢枫疏也存几分疑虑,但若这请帖用了另八个字,这却……
那乞丐却是郑重行了一礼,道:“本帮袁兄弟素闻谢家高义,听闻谢家对此物有所求,特此将此物送予谢公子。还望谢公子莫要同他人提起,最好,能将此物用于正道,不浪费他这一番心意。”
“这……”谢枫疏不由道,抿了抿唇,却是将棍子一扔,郑重还礼道:“大恩不言谢,牢阁下替我谢过袁少帮主!”
那乞丐的面色有些古怪,不过他脏得紧,谢枫疏也看不出来。“谢就算了,谢公子,烫手山芋一接,往后还得小心。”说罢,道:“谢公子保重!”身影一蹿,也不知怎么地,就蹿没了影。
“多谢!”谢枫疏连忙道谢,将那请帖放入怀中,贴r_ou_存着,心脏砰砰直跳,理了理衣衫,却是如没事人一般往胡同外走去。收拾好行装,准备回家向父母报平安。
一路走去,平安地回到了家里,谢枫疏见过父母,请安问好,谢王氏拉着他一阵嘘寒问暖,谢长发手上捏了块玉佩,却是道:“枫疏,你此去多日,一路之上,可曾发生过什么奇事?”
谢枫疏隐瞒父母前去寻药王请帖,如今得到了,却也不敢告诉他们,只道:“一路之上并没有什么奇事,只听说丐帮大弟子袁绍凡得了一张请帖,现在消失了。”
谢长发叹了一声,道:“这东西如今正是烫手山芋,越早得到,越是个隐患——那药王以赤练勾作饵,搅得江湖不得安宁,我们虽在江湖之外,却也波及在内。”
出发前,谢长发对药王请帖还有所求,如今却改了口风,谢枫疏暗自奇怪,只道自己得到请帖之事,不过须臾之间,何况那乞丐给自己时也算隐秘,应没人看见才对,怎么谢长发的意思,到好似知道他得到请帖了?“如果能得到请帖还是好的。只要别人不知道,到时候我们进药王谷,说不定大哥的消息,就有着落了。”
谢母眼眶一红,叹了一声,道:“但是,我们却担心你。”
谢枫疏一愣:“娘,难道你们——?”
消息竟传得这么快么?他们已知道他得到了请帖!
谢长发从怀中掏出一个帖子,只见那帖子外头大白,里头大红,红纸套在白色的硬壳内,四个大字:枯骨生r_ou_,四个小字:阎王莫救。
谢枫疏失声道:“这请帖!”
谢长发将手中的玉佩递给谢枫疏,双手都有些颤抖,“枫疏,你看看,这!”
谢枫疏接过玉佩一瞧,只见那玉佩上头镌刻两个小字:枫疏。
谢枫疏将自己的贴身玉佩一摘,同样的玉佩,上头刻的字却是“林朗”。
枫林疏朗,原本他大哥出生,父母因彼此相爱于枫林之下,给大哥定名林朗。因大哥身体孱弱之故,开始一直没取,只叫贱名,图能养活,长大后才给他取字枫疏定名林朗。谢枫疏出生之时只得r-u名,枫林疏朗都在大哥身上,后来谢林朗十岁不到就走丢了,谢王氏念子成疾,便把原先给谢林朗的字给了自己的小儿子当名,念着枫疏二字,便似大儿子也在身边。
“这事闹得这么大,便连武林世家也严阵以待,若这请帖是给我的,也就罢了!”谢长发摇摇头,道,“但那药王谷送信之人,竟是指名给你!如今离药王寿宴还有两年,为父尚可以帮你保管,到时候,你却只能一个人进那药王谷中。江湖中人人皆知,只有本应被请的人死了,旁人才可凭这请帖入谷。枫疏,你一点武功都不会,赴这宴会,根本是寻死无疑。而且这药王谷送帖之人,故意送了你大哥随身之物。只怕,只怕他们别有他意!”
谢枫疏却道:“上回药王寿宴,还是有普通人混进去的。”
谢长发道:“你就知道他们普通了?”说着,低叹一声,道,“丐帮内务向不公开,但袁绍凡颇得萧帮主心意,若无意外,就是下任丐帮帮主,你看这丐帮人手遍及天下,他得了请帖,照样被追杀得下落不明,已有人怀疑,他……他已死了!”
谢枫疏惊了一惊,差点便道不可能,那乞丐转交给他请帖,言明是袁绍凡之意,这事不过刚刚发生,哪里便到这个地步?不过,若袁绍凡未死,给他请帖,便毫无用处,给了也是白给。若是旁人杀了袁绍凡从他那里抢来,犯不着又送给他,又或者是袁绍凡得了请帖,假死避祸?
“枫疏,为父已联系你韩伯父,他在武林之中德高望重,若能进得药王谷,便可为咱们探听你大哥的下落,至于你,你……你还是莫要去了。”
谢枫疏不由道:“爹!”
谢长发道:“勿需多言,枫疏,你大哥已折进去了,我与你娘不可再让你冒风险,让你也折进去!我知道你上个月跑到外头,是去寻请帖去了,以后不许再去,也不许搅进这浑水里去,如果让我知道,家法伺候!”
谢枫疏张口又止,却是沉默。如果他没得到请帖,这时候的想法,便是偷偷去偷,可他贴身已有一张,因此,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谢长发不知道他已得了请帖,只要他带着这请帖走人,谢长发没发现请帖消失,便不会发现……一时之间,许多方法都从脑子里转过去。无一例外,都没有放弃这个选项。药王寿宴十年才有一次,若是错过,他大哥可能就要再失踪十年!
谢王氏只道他心中难过所以沉默,走过来捉住他的手,道:“枫疏,你爹说的对,不管怎么样,总得先让自己平安才是。”抬起衣袖抹泪,显然又想到了下落不明的谢林朗,“你……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呀!”
谢枫疏连忙抱住谢王氏,道:“娘,你莫伤心,孩儿不去,不去便是。”
谢王氏便抹了眼泪,将他拉到一边,说些慈母心事去了。
第二章
在家陪了父母几天,谢枫疏陪母亲闲话家常,又跟着父亲整理了账务,几天后,他便出门,到苏州自己开的钱庄去了。谢长发那儿请帖未丢,只道谢枫疏暂时放弃了那个打算,丝毫没起疑心,他要去自己的铺子,便允了他不回家住的请求——这般大了,钱庄又忙,他本也不经常回家来住的。
谢枫疏恍若无事人一般打理钱庄,每日看账、查账,偶尔接待些难缠的客人,当天思谷一对师徒打门前走过,看见那马上恍若谪仙的白衣男子。谢枫疏立刻忍不住出得门去,仔细打量,看了几遍,终于确定这两人当真不是冒牌货,是正经的天思谷中人。天思谷与药王谷有旧,往往药王谷寿宴,天思谷便会派人前往,如今他们这般快地来了,难道今年的药王寿宴,比往年还受重视?怔怔然之间,一阵喧哗吵闹,只见白衣男子的马不知为何被惊,骏马前蹄抬起,嘶鸣不住,一个乞丐在他蹄下抱住了头,捂住脑袋。
一切不过须臾之间,谢枫疏忍不住上前两步,未加考虑便想营救,未得他出手救下乞丐,那白衣男子旁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从马上跃下,将人从马蹄下扶推出来。
白衣男子勒住缰绳,强将马头调转。
“啊!还好,还好!”那乞丐惊魂甫定,几个踉跄,站住了身,拿着破碗向年轻男子道谢,“多谢多谢,臭乞丐这里多谢啦!”
那年轻男子似是不太会与人交际,呐呐道:“不必多礼,其实师父他也能拉住缰绳……”说了这一句,便不知道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