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袁绍凡苦笑一声,拱手道:“之前是我不对,做出了失礼之事,谢公子,以后我会注意的。”
谢枫疏看他一眼,便扭过头去,道:“……那,你先出去吧,我等会还要沐浴。”
袁绍凡点了点头,客气地道:“谢公子请便。”转身出门,临去时,将房门掩上却未关闭。一会儿小二还要来送水,这事,他还是记得的。
谢枫疏听他在房外,而后走入另一间客房的推门声传来,暗松了一口气,坐到桌旁,喝了大半壶白开。等茶水喝得差不多了,心上也便放下了大半……
袁绍凡到底还是有几分正道的样子,不算全然流氓。
如若他还存那样的心思,这一路之上,他却是有的头疼。
等小二带了崭新的衣物与热水,谢枫疏关上房门,舒展肢体,脱了衣服,浸入了热水里去。
昨日,他真的是累得狠了……
闭上眼睛,轻轻吐气。
谢枫疏将自己的疲劳,全部都泡进了这蒸芸的热水里。
第四章
铸剑山庄临近杭州。走水路自可由钱塘江顺流往下。然而钱塘江此时水浪不小,行船风险。他们那时候出发无法有大船顺路,于是谢枫疏还是准备车行。
袁绍凡没有提意见要骑马。
当今那位对民生还算关注,苏杭之间的大道修得平整,马车在上面跑要比马在上面跑安稳得多,谢枫疏刚承欢不久,袁绍凡当然不会让他在路上颠簸受苦。
与谢枫疏同坐马车,记得不能过于亲近,
车里淡淡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聊。既不冷场冷得太过,但是又没多少热络。
当晚快入夜时,他们总算赶到了铸剑山庄门口,谢枫疏给了那赶车的一两白银,直将那人喜得连连道谢,而后自将车赶往了杭州城中。
袁绍凡看那车夫欢喜地将车赶走,摸了摸鼻子,道:“一贯?这也未免太多一些。”赶了这一路的车,若是他,给十分之一已算多给赏钱了,谢枫疏倒是直接给了一两白银,折合铜钱便是一贯大钱——十多倍了。
谢枫疏道:“我寻的那车夫常在苏州城中寻活,家有老母弱子,是外地逃荒来的。”
袁绍凡立时整了表情,道:“原来如此!谢公子高义。”
原先还道谢枫疏乃“人傻钱多”,却没料到他是故意如此。他是丐帮中人,丐帮向以侠义为先,打打土匪,讨讨饭,多了的钱财几乎都散入穷人家了。只有几个丐帮长老是带着弟子做正经生意的。他们的救济,多是直接给钱,谢枫疏这番迂回,却全了受济者的自尊。谢家素有“仁商”之名,故而才能在富庶之地行首,旁人总道无商不j-ian,其实本意无商不尖,便是卖米也得多给些尖尖才算地道,谢家长辈如此教养后辈,想必子孙后代只要不是太蠢,家业也败不了的。
“只不过偶尔为之。”谢枫疏解释了一句,而后便看向那铸剑山庄门前两个张牙舞爪的大狮子,道:“厉苏杭真的回庄了吗?”
铸剑山庄大门紧紧地关着,外头也没有什么人,墙高三丈,最正一座房屋自墙内依地势而突,檐牙高啄,外头两座石狮镇守,看起来很有几分威慑气势。
“我已打听过了,是回来了。”袁绍凡微微皱了眉,却道:“正门无守门侍从,一侧小门又紧锁无人,铸剑山庄约莫是在行闭庄之仪。”
“闭庄之仪?”谢枫疏奇问,“什么是闭庄之仪?”
“庄内出大事之时,铸剑山庄便有十日不开门、不接待客人的习惯,江湖上朋友往来,讲究的是四海之内皆兄弟,身为江湖中人,庄子大门紧闭,是无礼行为,但铸剑山庄不是因为无礼如此,所以……来时若不凑巧,尊重之故,大家是不会硬去打扰的。”
“怎么这么巧?”谢枫疏道,“前几日他不是还出现在苏州么?”
“前段时候厉苏杭的姑母陆九妹去世了,陆家与铸剑山庄关系很不好,早年间厉苏杭的母亲与陆家断绝了往来,两家几成仇怨,去岁陆家家主去世,铸剑山庄什么动静也没有。便连白事也只命人送礼敷衍……”袁绍凡迟疑,“没想到这回厉苏杭不但去了苏州,还准备闭庄十日。”
和铸剑山庄比起来,陆家当真是没什么名气的小家族了,袁绍凡虽然听到过这些消息,但没想到厉苏杭真的会闭庄谢客。而且,十日罢了,这样短的日子,大多人也不会这么倒霉就碰到的。此时闭庄,也离逝者去世之时太久。
谢枫疏便看那三丈多高的围墙,迟疑犹豫。
“怎么了?”袁绍凡道,“你是否放不下心?”
“他们既有这闭庄之仪,如若我们翻墙进去,自然是不敬……”谢枫疏顿了顿,一双眼中却有着说不尽的疑虑,“但是,他将路枕凉带入庄里,我们寻人,本是有事而来,不是只为结交……”
十日太久了,等十日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路衣残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们这边怎么能够浪费时间?
再说,便不为那路衣残的事情,路枕凉是否安全,谢枫疏也想要确定。
袁绍凡当然看出了他的心思,迟疑道:“若是翻墙硬见,太过失礼……”
谢枫疏眼中立刻流露出失望。
“……但既你这么担心,不如咱们进去再说,看一眼那路枕凉是否安好,只要他安好,你便也可放心。”
若有时间,说不定还可以抽空问一问胡非为抓他们师徒的缘由。不惊扰到铸剑山庄的人的话,也不算太失礼。
谢枫疏立时应了:“好!”
袁绍凡便道:“厉苏杭武功高强,稍有不慎便会被他察觉,我等会儿会点你哑x_u_e,截你奇经八脉封存血气,那感觉不太好受,但若不那么做,寻常人吐息声气太重,容易透露行踪……”看了谢枫疏一眼,见他没半点流露出反对的意思,试探地道,“就是有一点不知你愿不愿意,奇经八脉被截,身体也会虚软,到时,你走不动路,可能要我搀抱……”
谢枫疏浑身一震,却没犹豫太久,袁绍凡眼中有着小心翼翼,但却不像先前一样有那乱七八糟的绮思。不管如何,他还是可信的。
“好!你截我脉便是!”
袁绍凡点了点头,带他顺着那铸剑山庄大门走到一侧墙根。揽了谢枫疏的腰,带他跃墙而入。
正好进入的是铸剑山庄的侧面,隐藏在那正堂之后,庄内巡逻弟子三三两两,提着长灯走来走去。
显然,袁绍凡是知道铸剑山庄里头的布局的,有可能,连巡逻弟子的路线他也知道。
袁绍凡静待了片刻,等外头的弟子走入另一个拐角,他领着谢枫疏,又绕了那建筑物到背面去到隔壁。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七拐八拐拐到铸剑山庄偏东之处,袁绍凡又揽了他的腰,飞上檐壁跃入小楼二层。
袁绍凡矮身带他走到靠边一处房间门前,先透过窗户纸隐约地看了看里头,然后肯定地道:“里头有人,应是路枕凉。这时辰厉苏杭定还在前厅议事,他的房间里有人,只可能是路枕凉。”
谢枫疏当下便推了房门进去,袁绍凡紧跟而入,将房门紧紧关上。他没有跟着谢枫疏到最里找人,而是侧身倚在门边望风。
“路少侠,路少侠?”
果然是路枕凉!
眼见着一个年轻男子约莫十八九岁,肤白赛雪,唇若涂朱,未束的长发微散地铺在脑下,睡容恬淡地躺在那暖被之中。
素衣红被,软铺美人,天然自成的风情!
谢枫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在知道厉苏杭把他带到自己主卧里安置时,谢枫疏便已是心中咯噔了,如今看到路枕凉这般妍丽的容色——嘴唇红肿,脖上乌青,整个人的气质都似变了一圈。就算是他!看见他呼吸之时唇齿轻开,舌尖点着贝齿,都有些忍不住地晃神……如若他不是还记得他与袁绍凡是偷入,被发现的话对丐帮名声不利,这时候,他便直接去找厉苏杭质问了。
路枕凉皱了皱眉头,明显听到了唤声却醒不过来。
“谢公子!”袁绍凡低声却道,“有人来了!”
当即走过几步,拉走谢枫疏,欲带着他跳窗,谢枫疏拉住他摇了摇头,低声便道:“不是说截脉不会被发现的吗?先别走,我想先看那厉苏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如若和他们俩一样是因为药,那谢枫疏尚能平息一些火气,如若真是厉苏杭乘人之危……
袁绍凡心念一转,也没有反对,四下一看,将他一抱,就地一滚滚入床下。
谢枫疏吓了一跳,好险没惊得出声,袁绍凡在他身上背上连点了好几下,谢枫疏全身都软了,便躺在了袁绍凡的身上。
袁绍凡抱着人,心跳有点加快。
“少庄主。”
“少庄主。”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便有人上了楼来,走到门口,两个先行的婢女各自站在门外,主动为后面的男人推门。
“吱——”轻轻的推门声响起,一个偏向冷冽的声音响起,“等会不必伺候,你们先下去。”
“是!”婢女福身一礼,一齐低头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