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何接通电话,并开了扩音。
罗尧急迫的声音瞬间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容何,程澈和你在一起吗?”
容何看向程澈,程澈慌忙摇头,恳求地看向容何。
“我人在酒店呢,没跟他在一起,不过我们下午倒是见了面。”
罗尧大概是在外面,电话里传来鸣笛声。程澈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罗尧那边一阵沉默,而后道:“如果他联系你,请一定要告诉我,拜托了。”
罗尧的声音透着一丝焦虑和无望,就好像被人打垮了一样,听着让人有些揪心。
容何看着程澈,“好的,我会的。”
“谢谢。”
“不用。”
直到罗尧那边挂了电话,程澈才松了一口气。
容何若有所思的看着程澈,短短时间内,他接连被程澈和罗尧两个人郑重道谢,要说程澈今天的异状和罗尧没关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看来他们之间并不是像他想的已经分手了那样简单。
容何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离开了程澈的房间。
程澈整个人都被罗尧这一通电话搅得心神不宁,他几乎下意识地认为,罗尧是来要走小鸭蛋的。罗尧对小鸭蛋,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好,而小鸭蛋也十分喜爱罗尧。
程澈想着,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小鸭蛋,然后把脸贴在了小鸭蛋身上。小鸭蛋的身体热热软软的,程澈把自己缩在他身边,努力地汲取着热量,睡梦中的小鸭蛋也像感觉到了什么,不自主地把身子靠向程澈,程澈沉默地感受着那微妙的共情,不由得眼眶s-hi润。
最后这一点属于他的温暖,他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
银行卡补办需要一周时间,程澈先去找了徐教授,徐教授二话没说同意帮程澈在研究所家属区继续办理租房,房租延期。
“对了小程,昨天大半夜的,罗尧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见过你没有,我跟他说咱俩好几天没见了,结果你今天就来找我,看他的样子还挺急,你俩现在联系上了吗?”
程澈呼吸一窒,连徐教授都找了,罗尧果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
“老师,请您千万不要告诉他我的行踪。”
“唉,老师老了,搞不懂你们小年轻之间的事情。”
程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当初他和罗尧恋爱谈的人尽皆知,徐教授还经常开他们玩笑,说大家都是见证人,警告罗尧不许欺负他,可时过境迁,他们却变成了现在这样。徐教授根本就不知道,其实小鸭蛋就是罗尧的孩子,除了严浪和罗尧,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孩子的另一位父亲是谁。
回到了之前住的公寓,因为他才离开半个月的缘故,这里的格局没有任何改变。程澈掀开挡灰的罩子,简单地做了个清洁。
因为跟着程澈奔波,又改变了生活环境,原本精神头十足的小鸭蛋也变得很没精神。
程澈给小鸭蛋喂了n_ai,把他哄睡着了之后,自己也躺在了床上。
尽管昨夜从噩梦中早早惊醒后彻夜未眠的他已经很累了,但他还是难以入睡,他害怕这种绝对的安静,连小鸭蛋都不哭了。
四周越是安静,他的内心就越嘈杂喧嚣,有一千一万种不同的声音在告诉他:你不配。
回想着和罗尧和好到彻底分手的这段日子,他觉得自己像闹了个笑话,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了,他并非罗尧的唯一,他拍马也比不过光彩熠熠的白桢。
他之前是鸵鸟心态,自身胆怯,以为不问不说,蒙着眼捂着耳,罗尧总会彻底回心转意。当时的他觉得罗尧的内心还是偏向他的,所以默默地接受了罗尧曾经的移情别恋,毕竟罗尧舍命救他,还向他道歉,不像是虚情假意,可事实却告诉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改过”,罗尧还是腻味了,罗尧只是在两边感受之后选择了白桢,而抛弃了他罢了。
罗尧手段太过高超,只需要释放一点点温柔,就能随手把他戏弄的团团转,偏偏他还入戏颇深,甚至自行构造了一个虚妄的幸福。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放任自己的情不自禁,不该再次靠近,即使离开罗尧是艰难的,但至少是自己主动的,总好过现在被罗尧挥之即来招之即去后的锥心之痛。
安顿下来的程澈重新买了新手机,换了电话卡,容何也谈完工作离开了H市,走的时候,他都没有精力去送,不过容何表示理解,还叮嘱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一定要联系他。
程澈在小公寓里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每天除了喂小鸭蛋,和点外卖,就是窝在沙发里发呆。
新的手机里没有微博,没有那些五花八门的追星软件,他不会再用到了,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最后,还是研究所的工作将他勉强拉入了正轨。
经过灾难的研究所重新开始运转,首先到的一批仪器,就是程澈用的那几台,百废待兴,还没有找到保姆的程澈只能暂时将小鸭蛋托给了师母照看,见到小鸭蛋的时候,师母开心的不得了,她是个知书达礼的温柔女人,和徐教授一样是个Beta,退休的早,由于儿子女儿都在国外生活,平常想像别的老人家带带小孙子都不行,这下终于实现了愿望。
同组的成员重聚,每个人好像都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那几个追星的小姑娘,聚在一起就会“白桢”个没完,一场大火之后,他们所有人都没变,只有程澈变得更加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他甚至拒绝谈论任何关于娱乐圈的东西,活脱脱一个老学究。
三个月一次的发情期就快到了,程澈已经吃了一周的抑制剂,Omega在被标记之前,是一年一次发情期,但被标记之后,就会缩短成三月一次,这时候吃抑制剂,就没有被标记之前效果那么好了,虽不至于浑身发热控制不了信息素,但依然会感到空虚,会不由自主的渴望自己Alpha的触碰,而这样的情况还会随着没有Alpha爱抚的时间的加长而加重,算算日子,他已经快一年没有和罗尧上过床了。
所以周五下班之后,程澈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小鸭蛋,而是去了标记清洗中心。
由于工作日结束,这个时候来清洗标记的Omega比较多。
和程澈一样,那些Omega大多是一个人去的,只有少部分有父母亲人陪同。
标记清洗中心门口贴着硕大而又冷硬的标语:三思后行。
用血淋淋的红色字体标出。
清洗标记会伴着巨大的的疼痛,而这种疼痛,至今还没有哪个麻醉剂可以缓解,程澈以前听人说,那是一种灵魂被剥离的痛苦,甚至需要被几个医生按住。
程澈站在门口,身边是进进出出的人,大多都是面露哀伤地进去,再面无表情地出来,就好像这样一洗,就真的能洗掉生命中所有和之前那个Alpha有关的痕迹一样。
如果罗尧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八年前,H科大南侧门,罗尧没有出手相救……
这个假设让程澈内心一颤,有些疼痛,以致他难耐地捂住胸口,如果罗尧没有来过这里,那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自己了。
他因为罗尧,塑造了自己,又因为罗尧,迷失了自己。兜了好大一圈,带着千疮百孔的心脏回到原地。
这样想来,怎么不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程澈木然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程澈被撞得一个踉跄,回头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
标记清洗中心的内部和医院差不多,也是那种冰凉的白色,程澈到前台办理手续的时候发现钱包不见了,连带着里面的身份证也一并丢了,他想起刚才撞他的那个人。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瞬间松懈了,明明丢了钱包,程澈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是一种脱力感,就好像之前都在强撑,解放的那一刻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程澈对前台护士说了声“抱歉”,然后转身打算离开,还没走几步,他便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人。
是罗尧。
又好像不是罗尧。
眼前的罗尧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颓唐,脸上连胡渣都没刮。
罗尧正定定地看着他,那深邃的眼中盛满哀伤与痛苦,程澈隔了老远也看得一清二楚。
程澈第一反应是逃走,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就这样吧,反正小鸭蛋不在他这里,罗尧就是这时候想要抢走,也无计可施。
“橙子……”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程澈听到了罗尧喊他,但他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朝前走去。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不要我了吗?”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故作委屈的态度。程澈简直想笑,他记得很清楚,就在半个月前,罗尧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对他说话,然后一点一点的让他再次泥足深陷,假象被撕破之后,罗尧还想故技重施吗?
程澈揣在口袋里的右手死死地握成了拳。
程澈在这里遇见罗尧并不是巧合,其实,早在程澈离开的第二天,罗尧就掌握了程澈的行踪,但他不敢直接露面,他本来是打算把所有事情查清楚了,再带着真相向程澈谢罪,请求原谅,可是今天,他竟然眼睁睁看着程澈走进了这里。
还好,程澈最后没有办成手续,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可能会当场把程澈抓回去,关起来,永远的锁在自己身边。
“橙子,那天晚上是我气疯了,失去理智,才对你说了那些话,都是我的错。”
“严浪他抱了你,他还亲了你……”说到这里,罗尧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但马上,这种隐忍就变成了渴求,“你其实是在报复我对吗?报复我和白桢搞在一起,你其实和严浪没什么的,你看,你都没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