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官兵拿剑架着他,冲剩下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土匪道:“都别动!”
“大哥!”小喽啰们一回头,见老大被抓住了,没了人质,再看四周,同伴们也伤及一片,他们大势已去,互相对视一眼,官兵又道:“放下武器,赶紧投降!”
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颓丧地放下了刀剑,终于不再反抗。
林月野冲过去跪在锄月身边,颤抖着手把她抱在怀里,锄月睁开眼睛,猛地吐了一口浓稠的血,艰难地喘息。
徐言和子玉都围在了她身边,子玉刚要说话,林月野急声道:“锄月,别怕……哥哥这就带你下山,找大夫,咱们去找大夫……”
抬手想把她抱起来,锄月拼着一口气重重坠了一下,林月野打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筋疲力尽,被她一坠膝盖都抬不起来,又跪在了地上。锄月有气无力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行了,林沐哥哥……”
“别瞎说!”林月野粗声打断她,“你不会有事的。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锄月费劲地扯出一抹笑容:“子……玉……”
子玉立刻俯下身来,颤声道:“锄月……你,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刀?我……我不……”
锄月满足地笑着:“我很高兴,为你做了一件事……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了……”
子玉绝望地看着她,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林月野道:“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下山。”
锄月道:“我真的不行了……林沐哥哥,我撑不到下山了……”说完又从嘴里溢出了血。
林月野眼眶都红了,他伸出袖子去擦锄月嘴边的血,可是越擦血溢得越多,锄月半张脸都是血污,散发着让人闻之欲呕的腥味。
“锄月……锄月……你,你别闭眼,看着哥哥,听话,千万不能闭眼……”
锄月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感觉好困……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林沐哥哥,我想睡……让我睡一会儿……”
“锄月!”
可是无论再怎么呼喊,锄月的眼睛也不会睁开了。那把刀正好次中了她的心脏,直击要害,她没有多少痛苦的时间,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雨渐渐大了,官兵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顾不得那边的绝望,剿匪已经完成,行动间就要压着这些土匪下山,土匪老大问道:“我们会被怎么处置?”
官兵随口道:“处死。”
土匪老大道:“能不能只处置我一个人,放了我的这些兄弟们。”
几个小喽啰看着他:“大哥!”
那官兵无情地笑了一下:“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土匪老大道:“真的不能只……”
“大哥你求他们干嘛!咱们兄弟们情愿跟你同生共死!”
“就是大哥!咱们死在一块儿!”
“妈的都怪那个臭小子!……”
几个小喽啰互相表着情义,突然有一个人恨恨地骂了一句,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猛地挣脱了押着他的官兵,提刀豁出命般地就朝徐言刺过去。
“大哥!临死之前小弟为你出一口气!”
徐言怔愣着看到面前明晃晃的大刀朝自己飞过来,脸色一变,赶忙往后躲,林月野听到声音放下锄月就要去救徐言,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徐言已经退到悬崖边,形式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离弦的剑一样直冲徐言飞奔而去,“别碰他!”只听一声刀剑刺入r_ou_体的沉闷声响,土匪老大挡在徐言面前,为他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这变故的发生只在眨眼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徐言扑通一声跪下,接住了土匪老大倒下来的身体,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土匪老大吐了一口血,直接喷在他身上。土匪老大看着他,嘴唇张了张,只发出破碎的几个字音:“……对不起……”
徐言声音喑哑:“大哥……”
土匪老大笑了笑,气若游丝:“……不要怪……我……”
徐言:“……我不怪你。”
土匪老大瞳孔逐渐涣散,他静静地望着徐言,勉力笑着说:“我对你……你要相信……”
他还是没能说出来,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良久,徐言低头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眼泪重重砸在他脸上。
天边乱云飞渡,大雨哗哗地下起来,这场大雨浇灭了官兵立功的热情,为山野笼上了一层迷蒙的雨雾。
一场让人振奋的剿匪救人行动,最终却以惨淡收场。
第96章 愁云惨雾
杞凤山下的人们忙着庆祝山匪被剿,松凝书院里却办起了丧事。
向庭芜并没有因为锄月是女孩就CaoCao了事,反而把丧事办得风风光光,百尺长绫挂满了书院的每一间讲堂,就连官府都派人来吊了丧,说是此次剿匪行动锄月立了大功,全凭她当时拼死在那把大刀上一撞,土匪老大才会因为一瞬间的停顿,从而被俘获。
锄月的家人闻讯赶来,看到女儿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他们连报仇出气的机会都没有,只有锄云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扇了子玉两巴掌,倒没有人来劝,子玉生生受了,然后对锄云深深鞠了一躬。锄云恨道:“你欠我妹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锄月的母亲还咬牙说要去那土匪老大的坟前踩上两脚,咒他下辈子转世转成个王八,一辈子被人骑。
徐言一直沉默,听了这句话冷冷说了句:“人都死了,给他留个清静吧。”
锄月母亲见状双眼圆睁,想争辩些什么,江语霖和晚英忙把他拉走,又给锄月母亲陪了不是,三人远离灵堂众人,逃命一般来到外面。
压抑的气氛被外面微凉的风吹得散开了一些,下了几天的春雨,天还没有完全放晴,江语霖和晚英拽着徐言走到一个小亭子里,两人默默望了他一会儿,江语霖忍不住问道:“子路你是怎么了,好像自从那天从杞凤山上被救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是不是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徐言僵硬道:“什么都没发生。”
江语霖道:“那你是怎么了,还有,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临安,你哥哥知道吗?”
徐言道:“我没告诉他。你们也别说。”
“可是……”
晚英道:“我们答应你,不会说的。而且徐先生远在连江,也顾不上这边,等到了讲学大会的时候,你们就能见到了。”
徐言低着头,半晌,站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
江语霖心里还有好多话想问他,晚英在一旁拉住了他:“算了,让他去吧。他不想说,你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的。”
江语霖疑惑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晚英道:“比起子路,我觉得还是另一个人更需要我们问问。”
江语霖眨了眨眼,晚英示意他冲那边看,一株腊梅的花枝旁,子玉落寞地站在y-in影里,看起来像要把自己与那堵墙融为一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他走过去,子玉察觉有人靠近,慢慢抬眼,见是他们两个,勉强逼自己冲他们露出一丝微笑。
走近了,三人站在一起,江语霖劈头盖脸道:“子玉,你那时为什么要出去?如果你没有出去,就不会被土匪抓住,锄月也不会去救你,她也不会……”
晚英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江语霖愤恨地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我也想这么问自己,”子玉说,“我院试没有过,心情不好,就想着出去走走,我没过要出城的,只是那晚脑子里很空……书院里那么多人,他们都过了,就我没过,你也过了,我实在不甘心……”
江语霖悲伤地望着他。
子玉悔恨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我知道锄月会因我而死,杀了我我都不会出去的……”
他狠狠地抹着眼泪,晚英想递给他一块帕子,他却向后退了一下,和他们俩拉开了距离。江语霖语气缓和了些,无奈道:“不能全怪你,你也是受害者。而且也是因为你,林沐哥哥才会上山,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子路也被他们抓了,如果让他继续留在山寨里,还不知道会怎样。”
子玉喃喃道:“也是……”
晚英眸色深深:“不一定,子路他未必愿意被救,”他回想了一下徐言这些天的言行,“我是说,在那些土匪被灭之后。”
三人互相沉默对望,簌簌一阵风过,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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