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环过锄月的脊背,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膝盖,把她打横抱起来,“小妹妹你忍一忍。”
说着向城外走去。
锄月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天边有月亮升起来。
“已经晚上了吗?”
正在篝火旁边烤野山j-i的林月野听到声音,赶忙走过来,俯下身,“醒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锄月试着动了动,立刻感觉全身都深入骨髓的痛。
“你别动。”林月野按住她,“冷不冷?”一边说一边拎起地上的一张虎皮盖在她身上。
然后他走到篝火旁,把烤好的野山j-i从架子上拿下来,刚要递过去,“不行你有伤。”又站起来四处看了看,从一株高大的树上摘下一片手掌大的叶子,坐下来,认真地把烤好的野山j-i一片一片撕成细丝状,用树叶包起来,递到锄月嘴边,“能自己吃吗?要不要我喂你?”
锄月摇摇头接过来:“不用。”
她的左手已经废了,只能将树叶放在腿上,用右手一点一点捏着把r_ou_放在嘴里。
林月野走回篝火旁边,捡起地上的树枝拨弄火星子。
已经是夏末了,夜晚风露婆娑,空气里有很深的寒气。
锄月靠坐在一棵树干旁,抬起眼眸看天上的月亮,半晌,静静道:“大哥哥,……谢谢你。”
“嗯?”林月野转头看向她,然后爽朗一笑,“哈哈,没什么。”
一阵沉默。林月野起身坐到她身边,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无依无靠,实在是不安全。”
锄月低下头,“我是来这里求学的。”
林月野侧首:“到哪求学?”
“松凝书院。”
林月野道:“松凝书院在哪儿?那里也收女学生吗?”
锄月笑笑:“临安城西有一片竹林,浩浩荡荡占据了十几里土地。据说夏日雨后兴之所至,踱步至之,揽得美景,能融化其心境。多年前有一位学士游至此地,见其风雅,便在那清郁竹林中筑室读书。”
林月野道:“后来去那里游览的人见其中有一位学识渊博的鸿儒先生,且言谈不俗,就偶尔与其切磋讨论,如此就渐渐形成了一种风气,是不是这样?”
“对。经后人重筑扩建就成了现在的书院。”
林月野憧憬道:“每天在竹影晨光中读书,听风拂竹叶,雨露青溪,真是风雅之极。”
锄月点头:“是啊,我父亲说,若论学术,松凝书院不算上首;可谈及学风词韵,无一书院可与之并论。”
“你父亲?”林月野看向她,“你不是孤儿?”
锄月一怔:“我不是啊。”
“那你怎么会落魄到在街头流浪?你父母呢?”
“我……”
林月野贴心地挥挥手:“啊,算了,等你好了再说吧。”
他拍拍手站起来,看了一眼旁边未熄的篝火,转过身来说道:“天也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休息吧。”
锄月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林月野笑道:“我就在旁边,你别害怕,有什么事就叫我。明天我陪你去找松凝书院。”
夜空很高,很远,月光照在她面前的土地上,夜风四起,锄月第一次在野外细细凝视遥远的星空。她轻轻动了一下,左手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垂了下来,她庆幸废的不是右手,不然进了书院也没法写文作诗。
不知过了多久,林月野已经沉沉睡去,火光照亮了他俊美的侧脸。一只乌鸦从月亮上飞了过去,啼叫凄清,锄月呼出一团清爽的白霜,她想,快到秋天了。
第二天早上锄月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林月野,四周很静,旁边一堆熄灭的篝火,清晨寂寥的光线中,她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箫声。
似乎是一曲《满庭芳》。
林月野在林中吹箫,头顶树叶簌簌而落,清风吹动他漆黑的长发,映照他宛若天人。
一曲吹毕,林月野走回篝火旁,见锄月醒了,把玉箫别回腰间,冲她笑了一下,“醒了?听到哥哥我刚才吹的曲子没?”
锄月道:“嗯。听到了。是不是叫《满庭芳》?”
林月野诧异道:“你认得这曲子?”
锄月点头道:“认得。在家里时父亲请了一位乐工教我诗书礼乐,但是我不喜欢作曲欢歌,我喜欢诗词,所以对于这些名曲我只是认得,却不能弹奏出来。”
“我猜小妹妹你是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是不是?”林月野揶揄道,“因为你父母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也不能考取功名,你又不喜欢他们让你学的那些琴棋书画,所以你就偷跑出来,独自来临安求学,对不对?”
锄月愣了一下,“嗯。”
“哎呀呀,你这孩子可真是的,不过挺有志气!”林月野叹道,“你父母找不到你肯定得急疯了,让他们知道你还受了伤不得心疼死!”
锄月抿了抿唇,“反正找不到松凝书院我是不会回去的。”
林月野看到她倔强的样子笑了,仿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志气满满,不畏风雨。
他蹲下来,把锄月背到自己的背上,尽量不碰她的伤,转头对她说道:“走,哥哥今天就带你去找松凝书院,找到之前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两个人迎着晨曦的微光重新进城,出了树林,林月野却走上了另一条路。
锄月趴在他背上不确定地问道:“哥哥,这条路对吗?松凝书院在城西啊。”
林月野头也不回:“我知道。不过你现在受了很重的伤,去了书院他们也不一定肯收你,我先带你去医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昨天就应该送你去医馆的,但是我白天喝酒逛青楼没给钱,让人给打了一顿。去医馆拿药没钱结账又让大夫给轰了出来,所以……”
锄月听到他那句“喝酒逛青楼”皱了皱眉头,但也没多问,心里模糊地想,那再等一天吧,只要不耽误书院收纳学生的日子就行。
第3章 雨落秋至
半个时辰后。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斜斜照在古城墙上。
林月野背着锄月走到医馆门口,刚要抬脚进去,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林月野抬眼一看,此人鼻青脸肿,心里“咯噔”一声。
那人也看见了他,神情一变,接着讥讽道:“这不是昨日在楼新月包了苦雨姑娘的林大公子吗?怎么,来看病啊?”
林月野没想到会再见到他,此人名叫李重天,是当地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昨天他在楼新月和人争着一睹苦雨姑娘的芳容,不惜出价万两,气势逼人,言语嚣张粗俗,令人厌烦。苦雨姑娘不愿与他相处,婉言拒绝,他便带人大闹楼新月,砸了场子,还打伤了好几个丫头小厮,林月野当时也在场,便出手制止了他。此人一身蛮力,横练功夫,可遇上林月野这样灵巧的剑客就处于绝对的劣势了,昨天被林月野打得狼狈不堪,后来落荒而逃。
这人此时见林月野背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医馆看病,想起昨日的屈辱与不甘,只恨不得立刻砍了他。
“哎呀,真是不巧啊。这医馆刚好是我家开的,可是我突然就想关门了怎么办哪?”
林月野道:“李公子,我们俩的恩怨待会儿再说,我请你帮我救救这位小姑娘,她受了很重的伤。”
李重天讥笑道:“她受了伤关我什么事?她是你什么人哪?我为什么要救她?”
“你!”
“该不会是你的什么小情人吧?”李重天轻蔑地摇摇头,“林大公子品味挺特别啊,昨晚刚在楼新月一亲苦雨姑娘的芳泽,今天就换成了这个小萝卜菜,她能满足你吗?连牙口都没长齐吧!”
锄月脸色雪白,估计是从没受到过如此露骨的侮辱。
林月野压抑着怒气:“李公子,我为昨天打伤你向你道歉,希望你宽宏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哈哈哈,想要我不跟你计较?”李重天踱着步子,“这样,你付我一万两银票,我就帮你救她,怎样?”
林月野:“一万两?!”
“很多吗?”他嘲讽地看了林月野一眼,“你昨天跟我争苦雨姑娘的时候不是挺猖狂吗?难道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手?”
他不知道林月野昨天其实是相当于吃了顿霸王餐,苦雨感激他打发了李重天,又看他相貌俊秀,举止风流闲雅,答应陪他一天,林月野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位苦雨姑娘颇负才情,与林月野交谈了几句,就感觉遇到了知己。两人吟诗作赋,笑语欢情,到了傍晚,方要就寝的时候,林月野才坦言自己身无分文,只有一柄佩剑一只玉箫,于是他就被打了一顿并被扔了出来。
“我说李大公子可真是财大气粗,张口闭口就是上万两,可惜胸无点墨,空有其财。”
“你说什么!”
林月野笑道:“人家苦雨姑娘根本就不想理你,懂吗?我昨天与她缠绵缱绻一天,人家可是分文未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