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旁边林月野三人远远看着,徐子霖黑着一张脸,徐言想帮师兄师弟们辩解几句,还没开口,徐子霖忽然迈开步子朝Cao地走去,徐言和林月野连忙跟上。
还在互相打闹的少年感觉有人走过来,纷纷松开同窗,抬头朝来人方向看去。
只一眼,便都吓得魂飞魄散,忙端端正正坐好,整整脏乱的院服,一脸等待训斥的样子。
徐子霖站在他们面前,冷声道:“都温完书了?没事儿干了?我看你们挺悠闲呢!”
众学子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这风露Cao园是给你们念书温习用的,不是让你们打闹作乐的!”
徐言想说什么,被徐子霖一把打断:“还有,师兄们欺负师弟,以调戏年纪小的师弟为乐,这是谁教你们的!!”
泠儿一听提到了自己,忙辩解道:“不是的,徐先生,他们没有欺负我,他们只是在跟我开玩笑。我们经常这样的。”
“你闭嘴!”徐子霖怒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看那些情词了是吗?”
可能是觉得在林月野这个客人面前,这些学子们刚才的打闹丢了书院的颜面,弟弟又被人欺负了,还听说牵月楼要被重建,徐子霖今天格外愤怒,控制不住情绪,指着少年们喝道:“回去都给我写一份悔过书,明天不用去听讲学了,全罚禁闭半个月!!”
少年们一听还要被罚,面面相觑,全都垮了一张脸。
徐言小心翼翼道:“兄长,他们禁闭半个月的话,就听不到林先生讲学了。林先生只在我们这待一个月,半个月后他就走了。”
徐子霖道:“走了正好,我们书院难道还求着他留下来吗?那种浪荡公子的讲学不听也罢!”
江语霖忍不住抬头道:“林先生讲学讲的其实挺好的,他的很多言论都特别新奇……”
徐子霖冷冷扫了他一眼,江语霖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林月野在旁边看着,心道:“这个林水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子霖说他行为不端,可是学子们好像都挺喜欢他的……”
徐子霖骂完他们,怒气稍稍消了一些,转头对林月野道:“林沐兄,真是失礼,让你看了笑话,切莫介意。”
林月野摆摆手:“没事没事,孩子嘛,没什么,我以前也这样。”
徐子霖道:“我们书院还挺大的,我带你转转吧。让仆人去给你准备客房。”
“……好吧。”
林月野和徐子霖走后,少年们又围在了一起。
“怎么办怎么办?要罚禁闭啊!”
“半个月!我会疯掉的!”
泠儿道:“徐先生不会告诉我们夫子我看花间词吧?”
一个少年道:“泠儿你是不是傻啊?刚才干嘛替我们说话,自己也被罚了吧?”
泠儿嘟哝道:“你们又不是真的欺负我……”
徐言走过去,和他们一起坐下来,道:“泠儿不傻,他是讲义气。”
江语霖道:“子路,你兄长今天怎么了?心情好像特别不好。”
徐言叹一口气,“山长要重建牵月楼。”
一名少年道:“牵月楼?就是你母亲生前住过的那座楼?”
“嗯。”
“怪不得徐先生那么生气……”
泠儿道:“好像他连林先生都更讨厌了。”
“是啊,林先生比我们还倒霉……”
一个少年突然叫道:“子路!”
“啊?是,是。”徐言以为他要问林水寒的事,心里一阵紧张。
少年道:“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了?”
“怎么肿得跟猪头一样!”
“哈哈哈好丑啊!”
徐言:“……”
徐言道:“……我回去擦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下一章受君出没!正式出场。虽然只有远远的一个身影,但是对于林小攻来说,绝对是惊鸿一面。
第6章 少年意气
林月野跟着徐子霖在书院里仔仔细细游览参观了一阵,这乐正书院在外面看来好似非常庄严肃穆,但是园内除了必要的讲堂斋舍、静室礼殿外,飞林漱石、河滩野趣倒是一样也不少。
其中有一处樱花林,每逢春夏之交,红缨似雪,执一壶酒,或邀三两好友相聚,或一人静坐独饮,都是风雅之极的事。
徐子霖带林月野游览完整座书院,已经是晚上了,天上一轮圆月。徐子霖把他送到早已准备好的客房,便气势汹汹地找山长去商量重建牵月楼的事了。
林月野自己待在屋里,翻翻书柜,瞅瞅屏风和屋顶,百无聊赖。
正在他打算出去到街上哪家音坊里听听曲子的时候,从后窗外传来了一阵琴声,间或有人说话。
林月野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
屋后是一片郁郁青青的竹林,林中一座小小的亭子,亭中无人,琴声是从亭子旁的一个小湖边传来的。
湖边一个红衣男子在寂寂抚琴,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个身穿黛蓝色长服的清俊少年。他们身后是白月碧水,十里风荷已有颓势。
林月野看得眼睛都直了,面前情景好似一幅极美的风情画。
琴声渐歇,红衣男子将手按在琴弦上,静坐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少年上前一步,抬头看他:“桑钰乐师。”
男子默默看了他一眼,“叫我公子。”
少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男子道:“晚英,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道:“十六。”
“……已经十六了。”男子喃喃道,“晚英,你想不想读书?”
晚英道:“我……”
“你若想读书,我便去求山长和学监,让他们收下你。”
晚英道:“我不想读书。”
男子皱一皱眉:“为何不想?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唯有读书才有出路,难不成你想一辈子跟着我,一辈子只做个书童?”
“可是公子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中了科举,不也一样没用吗?您如今这个境地和我有什么区别,学监从不肯让您讲学,也不承认您的先生身份。”
男子微微一怔,继而叹道:“你如何能与我一样?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可你不同啊,你还小,还有很多美好的日子在后面。”
晚英摇摇头:“不会的,不会有美好的日子的。我从前也这样相信过,可是后来我发现那都是幻想。”
男子看着他,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别说这些了,公子,很久没听您弹那首《青门引》了,今日弹给我听听吧。”
男子道:“……晚英,你真是……总是让人不知道如何对待你。”
清丽谐畅的琴声再次响起,林月野站在窗边看着他们,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却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位弹琴的红衣男子,在哪里呢?
夜里温度下降得很快,似乎还下了雨,林月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自十七岁开始游历四方,从来都是居无定所,走哪睡哪。这十年来,他躺过麦田边的田埂,枕过溪水边的青石,与花共卧,与鸟同眠,却从未睡过这种正经的客房卧厅,想起济州故里的家,还有家中十年未见的父母亲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秋雨一夜未停,第二天早起雨似乎下大了,隐隐有倾盆之势。
林月野穿戴好走出房门,有小厮送来雨伞雨鞋还有斗笠蓑衣,他伸手接过道谢,随口问道:“你们徐夫子已经去讲堂了吗?”
小厮道:“还没有。徐学监昨日在礼殿,和山长还有其他几位学监与掌祠因为牵月楼的存废问题好一番理论,不过好像并没有理论出什么结果……”
“所以徐学监今日又去找你们山长了?”
小厮点头:“一早就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林月野撑着伞穿过庭院与天井,跨过雕花漏窗的月洞门,不时有抱着书本去上早课的学子三三两两地走过,林月野不禁叹道:“这些孩子可真是好学,下这么大的雨还去讲堂听课。若换做是我,雨天里不睡到辰时绝不起床!”
出了月洞门,再绕过一处假山奇湖,眼前就出现了一栋古朴庄重的房舍,四角飞檐高高翘起,里面隐有人声,想来这便是礼殿了吧。林月野一脚跨过去,跳到房檐下,扔掉雨伞,推门而入。
殿内本是十分喧哗,几位书院的尊首争执不休,面红耳赤,忽然见到有人不经允许闯进来,皆是一愣。徐子霖站在众人中间,看见他没头没脑地冲进来,想走过去跟他说些什么,却听座上眉目冷峻的山长一声怒喝:“哪里来的闲杂人等,给我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