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矜不知老老实实站了多久,腰酸背疼的,眼皮也扛不住总往下掉。
他盯着玄北刀削似的冰冷刻薄的脸庞,小心翼翼凑过去,拉住衣角,软声软气道:“我好困了。”
玄北不为所动。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虞子矜又摇了摇。
玄北却将手抽出。
虞子矜这才发觉无往不利的装乖卖巧突然没了效用,玄北是真的发怒了。
可他又还会什么呢?
目不识丁。
身无一物。
他的吃喝用度皆是仗着玄北的宠爱,除了这么一个人一个x_ing子,他什么也没有。
虞子矜无精打采的想:这儿连花也没有,否则还能爬上树去摘一朵来送给玄北。
他不想一个人睡,只能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可怜巴巴的靠着椅子。
“好冷啊.......”
虞子矜小声呢喃,“我真的冷.......”
玄北始终一言不发。
冷从地下透上来,钻入四肢百骸,一路冻上心去。他静静坐着,像一块大石头。
虞子矜不知坐了多久他才恍惚闭眼睡着了,只记得透心噬骨的冰冷。
再睁眼时玄北不知去向,而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
他愣愣的坐起身来出神许久,才想起他该做什么去。
虞子矜想找一朵花。
他走来走去,绕着军营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又一圈,一朵花也没有。
于是他又寻Cao。
老痞兵教过他编Cao蚱蜢,只是他愚笨,记不清。
虞子矜反反复复的想,反反复复的编,不吃不喝直到黄昏才编出一个差强人意的Cao蚱蜢。他将它包在手心里,早早守在军营口,张望老半天才等来英姿飒爽的玄北。
玄北对他视若无睹。
虞子矜不灰心,亦步亦趋跟着走进帐去,而后献宝似的将Cao蚱蜢搁在他手心里。
“给你。” 虞子矜一双灵透的眼直直看着他,想看他笑一笑。
可是玄北不笑。
不但不笑,玄北一抽手,那个Cao蚱蜢摔在地上,勉强维系的身子散乱开来。
支离破碎。
虞子矜静静地盯着那只凄惨的Cao蚱蜢,又感到身子有哪里好像不舒服。
闷闷地、沉沉地,好像快掉到地上去同蚱蜢一块儿躺着。
“……是不是不同我好了?”
虞子矜轻轻地问:“那可不可以送我回去呀,这儿太远了,我自己走不回去的。”
走到帐门口的玄北回头看他,只见他愣愣背对他蹲着,孤零零的一小只,仿佛瑟瑟缩缩的被遗弃了的幼崽。
“没空送我回去,那你给我指个路好不好啊?我走着试一试。” 虞子矜又添了一句。
指路如何呢?
这么个走两步也吵闹要抱要哄的小祖宗凭着光光两条腿能走到哪儿去?
玄北不是没有一点心软。
可他更恼火。
虞子矜是一头养不熟的孤狼。这他早知道,可千般宠万般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无法不动怒不心寒。
无论付出多少都似拳头打在棉花里,面上是乖巧,肚子里的心不晓得是否在盘算着要跑,背地里更不知究竟如何作想。
或许这个世上没人能驯服一个虞子矜。
就犹如没有人能叫一个铃人知情记恩。
玄北不知他是否还要养着宠着这么一个冷血的小东西。
世人皆道他冷饮冷情,手刃兄弟无犹豫。他却觉着虞子矜比他更无情无义。
到这个时候也要走。
“你若想走,便让冬生带你走。” 玄北如是道。
之后三五日再没见到虞子矜。
早出晚归,目光无论移到何处去也捉不到那个小小软软的孩童。
走便走吧。
玄北漫不经心的想:总会如此,世上种种到最后,总是如此的。
直至一场战役,他腰腹中毒箭,神志半迷,眼前仍是那张白白嫩嫩的脸,耳边依旧有那道甜甜软软的声。
你抱抱我嘛。
你可真好看呀。
你的江山真好看。
一字一句,久久回荡。
原来养一个小东西也会养出情来。
玄北不知他心上多少年没有再走进一个人来。
从前是有的,有过许多。
贝宁、茹妃、先王、戈敏、阿寥莱、婴贞……
有过许多。
只是大多丢了。
有的是被他丢下了,也有丢下他了。
他想,他也不知多少年没有想过这般软弱无能的事了,仿佛生生回到十二年前。
那一年,开元348年,妙龄长公主贝宁花容月貌,秀外慧中,将与邻国五八年岁的帝王和亲。贝宁公主决计不肯,绝食抗议,与玄北长跪于宫殿之外,但求帝王怜惜。
八月十五团圆节,宫宴辉煌,夜里先王宠幸茹妃,留宿如意殿。
玄北与贝宁便死寂跪在门前,抬眼瞧见烛火映照窗,百般缠绵,热烈欢欣。
凉夜过半,贝宁道腰酸腿疼想起身四下走走,而后投入冰冷净心湖,尸首第二日才叫宫人打捞起。面白如雪,死气沉沉,再无笑无泪,不用和亲,更不会吵闹要跟他一块儿领兵作战,成一个堂堂女将军。
从那一日玄北轻轻盖下她死不瞑目的眼起,他这一生就全变了。
原本他可以做一个风流王爷,也可是战功赫赫的潇洒将军,冲锋陷阵,你死我活,过他艳烈传奇一生。可他却从此宁为人上人,拥无边权力,受万般孤寂,做一头被囚禁于笼的雄狮。
他一脚踏入了王位纷争。义无反顾。
从此以后,心上空荡,情谊无存。
人人是敌,人尽是敌。
作者有话要说:
_(:з」∠)_emmmm这两天不小心陷入迷茫
我觉得小天使说得对 的确这篇文非常非常平淡 格局挺大但是着墨点小
其实一个是 我不是很会写政斗 宫斗有涉及但是也没有放在开头
前期我有一点 刷人物脸谱的感觉 想要慢慢的把一个一个人的故事说出来
我可能考虑的更多的是我想写什么故事 我怎么最清楚明了又完美的传达这个人的故事
再加上沉溺于慢慢的古风 所以没有注意到人物、事件碰撞这一点
不过这篇文写了这么多也不好改了,接下来尽力把事件安排紧促一点 希望能有一些起伏
以后更小心对待吧_(:з」∠)_
昨天被一说发现也许根本不会写文
然后我迷茫的吃了一只奥尔良烤j-i和薯条和可乐
然后我的迷茫变成:为什么我可以吃这么多???为什么??我的胃怎么这么大??我还怎么做一个精致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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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王呀大王真傲娇
玄北受伤了。
像个木头桩一般干杵在帐口时,虞子矜瞧见端进端出一盆再一盆热腾血水。
那样红,几乎触目惊心。
玄北怎么会受伤呢?
虞子矜觉着万分古怪:他可是王呀。
“……细作……”
“……中箭……”
“怕是有毒……”
“都铭将军也……”
零丁字眼依稀飘入虞子矜耳中,他抓住帐帘探头看去,入目是愁眉不展的年迈军医以及面面暴躁的达鲁与一干副将。
虞子矜只得上下左右摆动脑袋,试图越过重重人头寻到玄北那一个。
可惜什么也瞧不着。
虞子矜闷闷蹲下身来,双手捧住脸,小眼神四处乱瞟。
他瞟见面容痛苦不住挣扎的人;有慷慨就义般豁达的平静气质;也有因截肢断腿传出的嘶声大叫;以及哆嗦着交代后事的兵。
有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氛围紧随浓重血腥味悄然弥漫开。
原来打仗是这样的。
虞子矜想:打仗不是老痞兵口中那样豪迈事儿,更不是玄北面上那般简单一回事。会受伤,会死掉,或许早两日便有人死在稀薄血腥味中,只不过他与多拉米正在戏耍兴头,没有细看任何一双属于伤兵眼。
若是见了那样一双眼,无论死气沉沉宛若失却万千星辰的空洞苍穹;还是仿佛藏了一片海般深沉住愁苦与恐惧。
若是见了,必定无心游戏了。
这世上最没心没肺之人也是不得在这种眼前肆无忌惮玩闹的。
只是不知玄北如何了。
一心牵挂,可虞子矜不被允许进去哪怕瞧上一眼。方才他进去了,又叫不耐烦的达鲁连赶带推轰出来,现下只能干等着达鲁他们离开,再偷偷摸摸去瞧一瞧。
总得瞧一瞧的。否则不知怎的脑袋里老是玄北一个人飘来飘去。
他好像有一点怕玄北死掉。
虞子矜不太明白死是怎么一回事,他同其其格相依为命,数年前一闻蔻丹死讯,二知虞状元病逝。从此以后,他从院子下狗洞钻出来去偷吃偷喝,再没有撞见蔻丹与状元。
死大抵是回不来的。
一旦死了,再也不会现身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