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谈间,亓徵歌也不由抬眼看向榻上卧着的女子。
这位姑娘看着不过二八左右,因着先前接见过男医,便在面上缚了轻纱,教人看不清面貌。但仅看身段,亓徵歌便也知她生得纤骨风姿,极为精致。俗语美人在骨不在皮,由此她也可知道,这位姑娘的面容,至少也算是鲜有的姣好。
这样一个娇柔的姑娘家,竟却也能带着毒撑上如此之久,倒另亓徵歌生出了几丝似欣赏又似佩服的留意来。
那方杉迟雪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软了下来,再不似方才那般暴躁跋扈。
这本以为难解于登天的病症,竟不到一刻时中就被这位容决谷来的贵人给解了去。杉迟雪又是惊又是喜,出了房门便一叠声赞许:“时姑娘果真名医妙手,不愧为容决谷高徒。如此手段,难道时姑娘是师承的大谷主?当真是比那些个庸医要厉害上百倍!”
杉迟雪卸了心下一大烦忧,便也不似先前戾气跋扈,笑起来竟有十分明艳,同亓徵歌攀谈起来。
接下来七日里,想必是要留在这儿了。杉迟雪热情欢笑里,亓徵歌礼貌地间或应答着,心下想道。
.
当天第一剂药方才熬成,陆莲稚便幽幽转了醒。甫一睁眼,只记得自己仿佛是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耳际传来轻响,似乎是帐外有人在动。陆莲稚抬一抬手想要拨开帘帐,却拉动了胸前伤口,不免倒吸一口气。
外边那人听见响动,向此处走了过来。床帐很快被掀开,一股清寡的Cao药气息扑鼻而来。
眼前一个面容极为清雅仙绝的陌生女子,正探头盯着她看。那女子低了头,一缕鸦色青丝垂垂地滑坠下,衬得唇尤为樱粉,肤甚是白皙。陆莲稚呆呆看着,也忘了要说点什么。
“可有不适?” 那陌生女子伸手抚上她额头,裹挟着幽幽暗香、说不清是温还是凉的柔滑触感一时让陆莲稚有些局促。
“还是胸口甚痛......无甚气力,除外倒也没别的......” 陆莲稚小心说着,面上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眼睛却偷偷望着眼前人。
亓徵歌正要说话,杉迟雪自门外端着新药便进来了。
“呀,稚儿,你醒啦?” 杉迟雪咚一下把药碗磕在桌上,走上前来,“你这死人,逞什么能?害我好担心!” 她低声骂着,边帮陆莲稚理了理被角,又端起药碗一勺勺喂她。
陆莲稚被骂了也仍是笑眯眯望着杉迟雪,声音清越疏朗,宛若少年,语调间又暗含风情:“多亏阿迟,这么关心我。”
“这位是阿迟为我请的大夫么?竟长得神仙也似。刚刚醒过来时,我还真以为是见了神仙呢。” 陆莲稚笑眯眯望向亓徵歌,问道。
亓徵歌幽幽乜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只取一副刚配好的药泥,便作势要解开陆莲稚前襟。
陆莲稚不由得微微红了脸,伸手便扣住亓徵歌腕子:“姑,姑娘......这......做什么!?”
亓徵歌也没有看她,只淡淡道:“换药。”
杉迟雪看到这里,忍不住上前拍开陆莲稚的手,失笑道:“没错,这位是容决谷来的神仙。都现在了还害什么羞?谁没见过似的?” 语罢陆莲稚早已是又怒又羞,也不顾伤,便推搡起了杉迟雪:“不许看——你出去!”
杉迟雪给闹得没法儿,只好端了空药碗离开。直到房门轻轻一声合上,陆莲稚才望向亓徵歌。
“......在下陆莲稚,还不知姑娘芳名?” 陆莲稚面上虽仍泛红,却已不似先前害羞,变脸变得十分迅速,这下已能笑眯眯地和她搭起话来。
亓徵歌动作轻细却很快地拆了她胸前纱布,并未抬眼看她:“时青案。”
“听阿迟说,姑娘你是容决谷来的?”
陆莲稚微微侧过身,看亓徵歌刮着药泥,白皙清瘦的手指捏着刮柄,“我去过很多地方,倒是还没有去过容决谷。听说那儿储有天下奇花异Cao,可是真?”
亓徵歌极轻地应了一声,一手敷了药泥在陆莲稚胸口上。登时陆莲稚就被那微凉的药激得抽气,却仍絮絮道:“我倒认识谷中一些同你一般的游方医者,不知姑娘是师从哪位名医门下?”
亓徵歌动作顿了顿,道:“普通门外弟子,不曾特意师从何人。”
陆莲稚听了,沉吟片刻,话锋一转又笑眯眯道:“姑娘今日救了莲稚一命,日后就是莲稚的大恩人。姑娘可需要什么回报?莲稚在所不辞。”
亓徵歌已为她敷好药,正扶着她重新裹缠纱布,闻言倒是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是极深极深的墨色,仿佛冬日森林深处一方万丈寒潭,幽幽散着冰凉的雾气。陆莲稚被这一眼看得不禁呆了,有些痴痴的和亓徵歌对视着。
亓徵歌却只看了她一瞬,便错开视线:“不必。这本是分内之职,况杉姑娘已支报酬。”
陆莲稚仍有些痴地望着她,看着她纤纤长长的睫毛仿佛袖蝶般翻扑,一时竟失了语。
药很快敷完,纱也已裹好,亓徵歌端了用过的药具,起身离开。陆莲稚躺在帐子内,心里有些怅然,又莫名有些痴傻般的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全然不懂什么中医剑道,还是硬着头皮写出这种人设。嘻......嘻嘻,第一次打算好好写点什么,就自娱自乐一下。
更新不能保证喔......嗯...保证会写完吧!
第2章 去留
七日拔毒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天方夜谭,但于亓徵歌而言也不过是这么回事。
她向来深谙医术,又自幼与嗜好钻研毒物的师妹一道长大,拔毒一事于她实在是雕虫之技。
于是七日心无旁骛的疗断过后,陆莲稚血脉里的棘毒消弥,只剩下了不大不小一道皮r_ou_伤痕。
“姑娘这毒已拔干净了。” 亓徵歌收起手中银针,淡淡道,“倒是比预想快上了一些。”
陆莲稚正欲开口说话,边上杉迟雪已面色一喜抢先道:“多亏时姑娘妙手回天,救了稚儿一命。”
“谢倒不必,举手之劳而已。现下陆姑娘已无大碍,在下本一介云游郎中,便也无由在此多做逗留。” 言语间亓徵歌已收了药箱立起身来,“这七日里也多谢杉姑娘盛情款待,如今在下这便不多叨扰了。”
看着亓徵歌似是即刻便要离去了,陆莲稚不由得也有些急了,伸手牵住了她衣袖,道:“姑娘莫急要走,我才方好,还没来得及谢过姑娘。”
“现下已是午后,不若姑娘再用过晚膳留一夜,让我好生尽了汴京地主之谊,才算是待客之道、酬恩之行,不然也实在让我内心不安了。” 杉迟雪也c-h-a话道,眼神带着些期待地望着亓徵歌。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个人都对亓徵歌颇有好感,此刻便都发心底想要她多留一夜。
亓徵歌低头望着袖口,陆莲稚白皙的手指明明看起来只是轻轻拉着她衣袖,她却一时无法脱开。恐也是真急了,不愿她这就离去。亓徵歌心下有些好笑,这么大的人,脾x_ing竟如此孩子气。
“依姑娘所说也好。” 她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只是陆姑娘......若再揪着在下不放,恐怕袖口都要裂了。”
陆莲稚听她这样说,不由得松一口气,眉眼弯弯露出明朗一笑,才松了手指。
既说是要酬谢亓徵歌,到了晚间,杉迟雪便果真摆了大架势。晚膳虽只有她们三人,这番却移去了正厅。桌上菜色每盘不多,但也皆是一等一的丰富。
亓徵歌自从离了谷,已有近一载不曾这般奢侈,平日里总是清粥寡面,有时甚至只吃些干粮。今夜坐在这明烛金桌前,倒另她生出几丝如处隔世的恍惚。
“时姑娘可还喜欢这些菜色?若不喜欢,我便让厨房再做几道旁的。” 杉迟雪坐在主位,很是热情亲切地凑向她,问道。
“姑娘所备自是极好,我还当多谢款待。” 亓徵歌微微笑了笑,语气仿佛清风般浅淡道。
这几日里杉迟雪受足了亓徵歌影响,说话一时也变得温雅清浅起来,这才有了几分大家该有的闺秀风范,让陆莲稚取笑不少。二人正言谈间,忽听见厅旁传来阵风一般的脚步声,轻而快,愈来愈近。
亓徵歌回身一看,竟是陆莲稚。今日她毒才方散便下了床,且走得比常人还要快,似阵疾风一般就进了厅,倒像是连皮r_ou_伤都好了一般的生龙活虎。
这七日一直只见她卧在榻上,并不曾见过她行动,此番陆莲稚穿着件炎红色衣裙,快步走了进来,身段竟是十分的高挑纤细,看起来比亓徵歌还要高上一丝。
“做什么穿件红衣裙?不知道看起来跟个妖精似的吗?” 杉迟雪笑睨着陆莲稚打趣:“偏也就你,什么颜色都能穿。”
陆莲稚翩然走近,没有丝毫停留地便挨了亓徵歌坐下,模样被高燃的明烛一映,衬得足有七分妖冶,三分明艳。一股幽幽的暖香随着她的动作弥散开来,亓徵歌不动声色地微微嗅了嗅,又瞟她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陆莲稚一手支腮,一手拿过桌上酒盏,语调似有些疲懒,回着杉迟雪:“这不是大病初愈,冲冲喜气。”
眼看陆莲稚要凑了酒盏到嘴边,亓徵歌才皱了皱眉,忽地伸手按住了陆莲稚手背,沉声道:“姑娘此刻还不宜饮酒。”
陆莲稚愣了愣,见亓徵歌神色颇有几分严肃,旋即笑开:“也是,多亏姑娘提醒我。” 随即她放下酒盏,亓徵歌也就收回了手。
陆莲稚换了茶盅,倒了杯凑在唇边,心思却仍惦记着亓徵歌摸到她的那一下,支着腮的手忍不住挠了挠脸颊,心下暗想不止:为何亓徵歌的手,竟如此凉而微温、纤而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