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莲稚扛着亓徵歌,飞快便冲到了船头去,还不忘向崇明喊道:“你们快把两艘船想办法分开!”
她直奔船头总舵,双手握着那木轮,奋力转动。
眼下只要将两艘船分开,水贼必然全军覆灭,必死无疑。
亓徵歌看陆莲稚使力十分辛苦,不由得挣扎了几下,从她背上跳了下来。
天空之中海火投掷之声猎猎呼啸,光芒大作,拖着火星流坠而下,比星空还要璀璨明亮,映得眼前陆莲稚白皙的脸庞明明灭灭。
火光轰然投落在林家商船之上,混着焦油,迅速燃烧开来。
亓徵歌站在一旁,回头看了看崇明与卫况奋力将两船分开的动作,又看了看全力掌舵的陆莲稚,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于是她便退了几步,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陆莲稚的身影,仿佛与今夜这光怪陆离、荒唐无比的景象融为了一体。
直到两船渐渐分开。
崇明与卫况累得几乎打跌,扶着船栏喘着气。崇明看向陆莲稚,气喘如牛还不忘断断续续侃道:“真、真是没想到,你这、没脑子的、这几年……倒还是长进、不少?这办法……当真、妙极!”
陆莲稚下颌一扬,得意道:“这是我媳……”
亓徵歌眼神忽地飘来,一把刀般剜了陆莲稚一眼,令陆莲稚不由得生生改了口。
“这都是亓姐姐的主意!”陆莲稚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地看着亓徵歌,又睨了崇明一眼,学者崇明一般语调软绵绵地喊了一声“亓姐姐”。
崇明不由得登时一副要吐的表情:“谁是你亓姐姐?你少不要脸,滚边儿去!”
陆莲稚立刻学舌道:“对啊?谁是你亓姐姐?那是我亓姐姐!你才不要脸!她认识你么?同你熟么!?”
亓徵歌与卫况微微语塞,看着这两个冤家在这时候居然也能吵起来,头疼。
此间林家商船已然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贪婪与执着的业火烈烈燃烧,一分分将那满船水贼,悉数送入了无边的地狱。
间或有水贼从船上纷纷落入水中,到底却也被林家海师在水中截杀,鲜血团团弥散,蔓延在茫茫东海中。
也就是这一刻,天公作美,海上起了一阵大风,归安号缓缓驶动,顺着航线向前飘去。
崇明扒着船栏,看着下方海面之上漂泊着的林家子船,大声向众人喊着什么。
大获全胜?亓徵歌抬起头,看向了眼前正向自己走来陆莲稚。
此间归安号渐渐远离了旧商船的火光,崇明抛下绳梯,将众人一个个引上了船。星光与月光在远离了腥风火点后,缓缓露出了本来的颜色,柔柔地映在陆莲稚脸上,将她那沾染了血污的脸颊也衬得十分柔和。
亓徵歌心神摇曳间微微动了动,欲从身处的这一片y-in暗中出来,迎上陆莲稚。
然而她方才迈出一步,便见到眼前陆莲稚眼神一变,飞速拔出了身后负着的陆离剑,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了一声清嘹的铮鸣。
也就是同时,亓徵歌脖颈一紧,一股强拉力将她向后猛然拉扯间,微微一阵窒息的感觉浮上。
是了,这归安之上,又如何会真的是空无一人呢?
亓徵歌想到这一层,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指尖微动,艰涩地向陆莲稚开口:“陆莲稚,别过来。”
陆莲稚哪里理会这些,早已是剑拔弩张,急得目眦尽裂,咬牙喊道:“你放心!我定不会令你有事!”
她握紧了手中陆离剑剑柄,心下浮出了千万种方法,欲要将这胆敢挟持亓徵歌的贼人千刀万剐。
亓徵歌叹出一口气,冲陆莲稚摇了摇头。
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笼覆上了身后贼人夹着她脖颈的手臂,幽幽问道:“你想借我,活下来?”
那人并不答话。
“仅你一人?”亓徵歌又问道。
四下除却海浪声音,众人都早已屏住了呼吸,一片寂静无声。
仿佛是这样了。亓徵歌眼神浮动,看向四下,仿佛确实是只剩下了这一个贼人。
至少现下劫持着自己的,确实只有这一人。
念及此,亓徵歌不由得忍着微微窒息的感觉,发出了几声清泠泠的笑意。
这笑声已经颇有几分陆莲稚的感觉了,在星月清浅的夜色之中低低缭绕,仿佛鬼魅。
“……是什么令你觉得你可以活下来,”她覆在那人臂上的手缓缓下滑,语调幽然,“就凭你一人?”
月色之下,陆莲稚清晰看到亓徵歌从那人臂上抽出了一根银针。那银针在清辉之下泛着浅浅光芒,竟是丝丝绿色。
这颜色来得实在诡异,让陆莲稚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陆莲稚便看见夹着亓徵歌的那贼人浑身脱力,轰然倒落在了甲板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家药谷大小姐超级凶的!不要欺负她!
小心人家发脾气毒死你!(凶)
恭喜阿稚达成第一次扛媳妇成就(放烟花)
30章的车还没开好,估计又会有点长(?!)
不要着急_(:зゝ∠)_!
第35章 海风
亓徵歌向来被称作容决谷首医,又是亓家千金独女,从前向来是风光无限,传闻甚广。
但其实若当真论起各家医术,她只是于养气之道最为擅长而已。若论别家骨r_ou_之术、经脉之谈,她虽能够比谷外人厉害百倍,但放在容决谷里,却并不是最出色的。
同理,在容决谷中但凡说起制毒炼药之道,最为出彩的,便其实应当是亓徵歌的师妹,曲闻竹。
“曲闻竹,”陆莲稚盯着亓徵歌手里那根泛着幽幽绿光的银针,嚼了一遍这个名字,“她是你师妹?”
亓徵歌挑了挑眉,从袖囊中取出一方缎布,将手中银针包裹了起来:“师妹最喜欢研究这些,我走之前,硬塞给我了好些毒物。”
说完,她眉眼露出几分惋惜,向身后茫茫东海看去:“不过可惜了,我的药箱在先前那艘商船上,除却这些贴身带着的,悉都失落了。”
陆莲稚听着,忽然咽了口口水:“你……身上还带着多少?”
亓徵歌看她这幅后怕的表情,不由得狡黠一笑,冲她微微眨了眨眼:“陆莲稚,你想知道?”
陆莲稚紧张兮兮道:“若是伤着了你自己,那可该如何是好?”
亓徵歌闻言不由得微微愣怔,半晌,和煦如风般笑了起来:“你真傻。”
二人说完这几句话,团团围着的崇明等人才惊魂未定地开了口:“没事吧?受伤了没?”
亓徵歌才想要摇一摇头,却发觉脖颈处传来了一阵十分沉闷的疼痛感。她拉开衣领一摸,不由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到底还是被养在谷里二十年,身娇体软,骨r_ou_金贵,就连这般不过是被掐了一下而已,白皙的脖子就已经淤了一大片。
陆莲稚也看见了那青青紫紫、触目惊心的一片痕迹,不由得心下万分疼痛,因而由衷生了气,手上还未还鞘的陆离剑一使力,生生c-h-a|入了那早已死透的水贼脖颈中。
陆莲稚见不得亓徵歌受伤,心下又悔又恨,手上猛地使力,锋利的剑刃将那贼人的头颅强硬斩下,登时有黑色的血污流了一地。
亓徵歌见她这般幼稚的出气行为,不由得捂着脖颈拉了拉她的衣袖:“陆莲稚,你这是何苦,弄脏了地。”
她柔柔和煦地看着陆莲稚,只是温吞而笑,半点受了伤的情绪也没有,倒是令陆莲稚更加心疼。
一旁林会叶上了前,关切道:“姑娘要紧否?”
亓徵歌只是摆手,语调清浅道:“皮r_ou_伤,无妨。”
陆莲稚垂下了头,闷闷道:“都怪我,得意忘形也没有注意到。”
她闷闷不乐地握着亓徵歌的手,仿佛一只蔫了的猫儿一般,语调都带着内疚。
林会叶看了陆莲稚一眼,又看了亓徵歌一眼,最终目光扫过二人交握的手,缓缓开口劝慰道:“阿稚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方才那计策诚然妙计。既保全了众人,又不失信誉,当真要为你开个庆功宴才好。”
说到这个,陆莲稚才打起几分精神来,目若流璨,宛如星辰,向亓徵歌又靠了靠,声音意气风发道:“阿姐,那不是我的主意啦。”
“她这南蛮泼皮,脑子里就一根筋,还是断了的,哪里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崇明飞快接过话头,目光不屑地看了陆莲稚一眼,又转而看向亓徵歌,十分崇敬道:“这都是亓姐姐的主意。”
陆莲稚登时不乐意了,上前一步将亓徵歌拦在身后,又同崇明斗起了嘴。
亓徵歌这回也不拦她,只因为还未来得及扯陆莲稚,便被林方要和林会叶拉住,长长短短道起了谢。
林方要是个实在人,感谢的话当真都是发自肺腑,又见亓徵歌是如此一个天仙也似的人物,不由自主便几乎是要五体投地的感谢。
林会叶看着自家爹爹这幅模样,不由得也失笑:“亓姑娘莫要介意,我爹爹为人坦诚。”
亓徵歌便只微微一笑:“无事,无事。能尽一些绵薄之力,也算是不虚此行。”
她回头看了一眼陆莲稚,只见卫况拉着崇明,向归安号的另一边走去,两人虽然距离渐行渐远,但还是拦不住叫骂声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