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毫不客气一把拎起小白狐,一手结印便朝老人眉心按去。
平松掌心隐有白光,这一按之下老人理应魂魄出窍收归地府,只留一具尸身自然腐败。
可是,平松这一掌按得结实,老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笑道:“平松道长,我早已活够了,这滴心血,还须要师父亲自收回。”他说着,将头转向张南晨,“师父,您已忘却前尘往事,他日若有机缘自会记起我是谁,你只需将手给我,便可验证弟子所言是真是假。”
张南晨惊讶的看着他,又扭头去看季英,后者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以平松的修为,全力一掌还不能使这老人伏诛,其中的确很有问题。
迟疑许久,张南晨终究是慢慢伸出手去,被老人一把拉住,贴在他自己腐黑的胸口处。
他的手一靠近老人,小白狐便开始尖声嚎叫,垂死小兽般在空中挣扎扭动,宛如婴孩悲泣。
张南晨虽然心有不忍,但这种妖物,绝对不能留在世上。季英若明知他是僵尸而不将其收服,亦是对阴德有损,就算是为了季英,他也必须冒险一试。
张南晨被老人牵着手,先是五指接触到他胸口的腐肉,最后整个手掌都紧紧贴住,只觉右手上传来一阵彻骨的寒气,冷得张南晨打了个哆嗦。
他的手全部贴上去后,就看见原先附着在心脏上的黑雾以极慢的速度往张南晨指尖缠绕上来,连带着尾部的一点猩红也渐渐脱离了老人的身体。
黑雾越缠越紧,老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冷,张南晨可以感觉到手下的人体正在慢慢僵硬,原本还有微弱起伏的心脏也渐渐停止了跳动。
老人面上笑容不改,原本泛黄的浑浊眼睛竟像被一层白雾给蒙住一般,瞳孔从棕黄色变成了青白色,那层雾气似的青白色越来越厚重,等那红点完全脱离身体时,老人一双眼睛竟像石膏像一样完全凝固住了,而后那种青白色蔓延全身,覆盖了老人整具尸身。
小白狐的嚎叫声也随着老人死去渐渐停歇,只有那团黑雾和猩红一点在张南晨手上缠绕,时明时灭的荧光就像是生命的延续。
“叮——”
“叮——”
“叮——”
几声脆响突然响起,却是季英摇动了招魂铃,盘在张南晨手上的黑雾立即闻声像铃铛中央飘去,最终拖着尾部的红点全部被招魂铃吸了进去。
张南晨把举得僵硬了的手放下,看着面前已经完死去了的,毫无威胁的老人,脑中一片空白。
他就这样,只用一只手,就把所谓的“一滴心血”给吸了出来?而这老人,也就如此安然的彻底死去,毫无留恋。
张南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自从借尸还魂之后,他的脑袋就被一个又一个疑团给填满,怎么都理不出头绪。
季英见状揽住他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平松却沉着脸上前检查老人的尸体,确认无害之后竟然从黄袍覆盖着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直接拨通了电话:“喂,是A市殡仪馆吗,这里有人归位了,你们过来拉一下啊?”
平松把一身唬人的行头收好,一屁股坐到床上,小白狐像是伤心过度,蔫蔫的爬行到老人尸体旁边一动不动。
“什么时候?马上就来,诶,天气热了经不住放啊,赶紧的啊。”
平松打完电话。又从背着的黄色背囊里掏出一个信封,点了一沓粉红色大钞出来,拎起小白狐的爪子压好:“小狐狸你守着他,等殡仪馆的人来。”
做完这些事,他一把摘了自己头上的黑帽,脱了身上的黄袍,露出一身白色轻绸唐装。
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放进背囊,平松这才发现季英跟张南晨还盯着他打量,于是呵呵一笑:“还看什么看,活儿干完了,下班回家。”
“可是——”张南晨望着平松,总觉得哪里不对。
“别可是了,该回哪儿回哪儿去,明儿还要收拾南灵山上那个东西呢。”平松迈着八字步往棺材铺外面走,张南晨拉着季英在后面追,“季英你天赋虽高,可惜无人善加教导,到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区区一只天狐都对付不了,可惜,可惜。”
季英脸色愈沉,撇过脸垂目不语。
倒是张南晨觉得有戏,追上去对平松说:“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平松住了脚,回头嘿嘿一笑:“他是你师父,师父都没着急,你急什么?”
张南晨只得讪讪的笑。
平松也没有为难他:“季家修行之法与我长春观区别甚大,老朽也是有心无力,还要靠他自己慢慢领悟。”他说着,又开始对张南晨进行招安,“倒是你,虽然现在法力是低微了点,但是从头开始还来得及,要不要考虑一下?”
张南晨见他一脸女干笑,忙往后退了一步。
季英却上前道:“不劳前辈费心,晚辈自会严加教导。”
平松也没继续游说,摸了摸山羊胡笑道:“我也不是碰巧救了你们。是有个体质极阴的胖子找到老朽,老朽掐指一算,算出你们被天狐困在仁寿巷,也算来得及时。”
张南晨还想追问其他的,平松却已经施施然走远,便只能作罢。
目送平松渐行渐远直至离开视野,张南晨心情骤然一松,这才觉得自己全身筋骨关节处都在隐隐作痛,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