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过三 作者:檐中【完结】(11)

2019-05-26  作者|标签:檐中 虐恋情深 年下 江湖恩怨

  刀动起来堪比风,它分明没有触及到任何一个人的衣裳,但他身边的人都被刀锋割破了衣裳,甚至是被刀锋切进了体肤。

  持刀人所在之处是风口,所过之处如破城。刀口没有沾染到鲜血,但实际上妖刀已经被血气开了锋。

  因此第二式为:

  “……‘冷眼’刀饮过血之后会有餍足感,此时冷眼旁观的不是它,必须是你。”

  但这一招也是杀招。

  因为真正的冷眼旁观,观的是他人生死,所以这一刀的刀锋要往下偏半寸,上刀直切咽喉,下刀直开膛。

  独孤只有一把刀,他选择了直切咽喉——京郎却有双刀,他下刀极狠,落刀时连眼睫都不曾颤动,半岳门所有的人在他这一招面前失了颜色,他们纷纷选择了后退。

  一个人对上一个门派丝毫不落下风,京郎的两把刀相交在了一起。

  “第三式为‘执辔’,这一招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我一般用它来……”

  “强压着别人低头。”

  这个低头自然不是寻常的低头,头落了便比他低了。

  半岳门不知道其厉害,只用了刀来挡,这一招唯有一个法子可破,那就是对方先低了头,但就连聂杉都不知道这一发,更别提半岳门了。

  因此离京郎三尺之类的都丧命在了这一招,因为京郎的脚步并不会因此停下,一步一命。聂出岫提了剑与他相对。

  第四式是‘鼓刀人’。

  四年前的京郎没有用这一招,四年后的独孤亦没有用这一着,他们直接续上了第五式‘向风’。

  于是刀锋平地起。

  第六式‘送公子’猖狂接上。

  ——如若有人熟知这首诗,必定能从中参破京郎的刀法,兴许还只能在茶肆中放声大骂:“好一个京郎!《夷门歌》被他断章取义成了什么样子!王摩诘若是地下得知,夜半必定上门报此仇!”

  古来江湖中就有种不成器的风气:文人不屑武,武者不屑弱文人,倘若有能文能武之君子,爱的却也是太白或东坡,喜摩诘的少之又少,就是有也是避世的隐客居多。

  身在江湖中,又参破了京郎刀法的只有一个方儒生,所以京郎对上他只能退而求次用了‘鼓刀人’去试探他。

  半岳门纵使人再多也敌不过杀意凛然的京郎。

  他平日不拔刀,出刀必杀人,今日更甚,他从山门屠上了山,哪怕他们跪在地上求他饶过他们。聂杉早在六合门的掩护下逃离,半岳门已经看不见任何一个逃窜的活物,京郎站在半岳门大殿中,他的刀尖正淌着血。

  渡河被浸染成了朱红色,河水流向了下流的镇渡村。

  京郎的脸上几乎看不见本身的面色,他的手上亦是如此,他低着头打量自己手腕上的血脉,他不可抑制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目光渐渐被在了手中的已经卷了刃的两把刀给吸引了过去。他半为嫌弃半为松懈地弃了一把刀。

  方儒生还没有来,但独孤来了。

  京郎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独孤答:“现在。”

  他话音刚落,左手立即起刀,上前就是一式‘送公子’。

  京郎已经没有太大的力气去阻挡他了,但他仍然挡住了这一刀,只因为独孤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独孤只要一拔刀他就知道独孤要用哪一招。

  “你们这些人啊。”京郎失笑,笑着笑着他忽然向前踉跄了一下,险些倒在了地上。

  他索x_ing丢了刀:“算了你走吧,你杀不了我。我已经没有力气杀你啦。”

  独孤默不作声,算是默认。

  “方儒生呢?”

  “他走了。”

  “哈哈哈!走得好!”京郎放声大笑了起来,他想伸手在怀中摸一下那把扇子,可他看到自己手上的鲜血时他又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拿走了,不然就脏了。”

  他轰然倒了下去。

  “你走吧,我在这儿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酉月:[秋半]。

②六合门:六合意指天地。

③夷门歌:王维的诗,文里的招式全是曲解的诗的意思,实际上诗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

这一章后面一部分有写独孤朝镇渡村的人动手了!

但实在是写不来打斗,就只能。

很苦恼地写了个不是打斗的打斗。

至于京郎为什么中了毒还这么能打的原因。

下一章揭秘!

嗨呀好喜欢京郎呀!

第10章 暮商

  等独孤走远后,京郎躺在地上反复咀嚼着‘圣人在世第十九年’这句话,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

  他今年三十七岁,但他也只能停留在三十七岁了。他感受不到自己体内的心跳与脉搏,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脸上,身上这些纹路蔓延过的地方越发得冰冷——就在他走过走马桥的时候他身上都还似燃烧着一团火焰。

  这毒来得毫无征兆,毒发的时候甚至令人感觉不到疼痛,但它令人精神暴戾。

  这个时候京郎已经忘了有人带着聂杉逃离了半岳门,他也没有和独孤说聂杉仍然世上——事实上他怀疑聂杉当日能出了遮天教直奔半岳门多半是独孤放任了他逃离。

  诚然他猜中了聂杉有异心,并有意放纵他的异心,他睁着只眼闭着只眼看着聂杉从将遮天教内的消息透露给了聂出岫,再由聂出岫透露在了江湖之中。他等着聂杉自己跳出来,却不曾想聂杉在半岳门口说心仪他的时候看起来竟是慎重其事。

  一边说着喜欢他一边却做着背叛他的事?谁要这种廉价的喜欢。荒诞至极。

  京郎笑了起来,他的呼吸断断续续地,好像就在下一秒他就会停止他的呼吸。

  还有独孤。独孤有的不是异心,他从未真心归顺于他。

  他最后想起了的是方儒生。人在濒死之前会将他生前所有的日子都通通以局外人的角度看一边,世人称之为走马灯。而在他的走马灯中方儒生这人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从二十五岁到三十七岁,总共十二年。关于方儒生的他却不想再看下去。

  他渐渐阖上了眼,在他彻底看见混沌之前他听见了脚步声。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来的是方儒生,现在分明是夏末初秋,他却拿了一件极厚的斗篷在手中,他蹲下身,用斗篷把京郎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你撑一会儿,我带你走。”

  京郎将自己缩在了斗篷中:“你别看。”

  “看了又怎样。”方儒生将他横抱了起来。“别睡。”

  京郎闭着眼睛:“你回来干什么?”

  京郎毕竟是个男子,抱在手中不会太轻,但方儒生抱着他走得平稳,好似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托了一片羽毛。他许是真的怕京郎睡了过去,于是耐心得和他说起了话:“回来带你走。”

  京郎轻笑了一声:“骗子。”

  但他分明是欣喜的:“把这烧了吧。”

  方儒生应道:“你说是就是吧。”

  他顿了顿,忽然说道:“我要在镇渡村停一下。”

  他说出来的意思就是想和京郎商量一下,京郎困难地掀开了眼皮:“我不想去。”

  方儒生知道他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京郎这个样子是撑不了多久的,他需要去最近的镇渡村取一味药:“听话。”

  京郎嗤笑了一声:“你哄小孩呢?”他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精神了一些——尽管他看起来仍然没有半点变化,任谁看了都不敢说这个人能活下去——他的身上已经开始渗血了。

  “迟晚小时候不听话你也是这样哄的吗?”

  提到迟晚方儒生神色温和了一些:“我没有哄过他,他一直很听话,只有你一直不听话。”

  京郎声音愈来愈小,但他还是提了提兴致:“你当初为什么不救我呢?我以前就问过你,可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看我也快活不下去了,你就告诉我吧。”

  方儒生低下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已经闭起来了,这双曾经令无数个姑娘家羞赧的眉眼就要再也睁不开了。他又抬起头看了眼前方的村落。

  “因为我知道你能活下去。”

  “啊这么说……”京郎的声音近似不可闻。“我果然活不下去了。”

  “我好累啊,我不想说话了,你说话给我听吧。”

  方儒生瞥了他一眼,他好似感受到目光,竟然还笑了起来:“你不说我可要睡了。”

  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方儒生自然是不肯让他睡着的,他就只好当一回絮絮叨叨的人,但他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只好说起了京郎比较感兴趣的迟晚:“迟晚以前总在问我,大道是什么。而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大道是什么,我让他自己去行医,去参这大道。”

  “他人很聪明,但是他在人世间反而太过于愚钝。他认为大道就应该救治这世间的每一个人,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带他在人间四处飘荡,有一回没有把他看紧,他被人哄骗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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