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如 作者:春望【完结】(6)

2019-05-26  作者|标签:春望 虐恋情深 年下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可是我也不知道父皇觉得殿下是否有用。”

  “你放心,你大哥能让我从雍州活着回到神京,说明我还有用。”元修浮还是决定继续安慰他,“不然就为了我阿哥受那一点委屈,还要明堂正审不成。”

  “那便好。我会再打听的。”东方谷极信元修浮的话,从不纠对错,哪怕是哄他,“自从出城以后,我日夜悬心殿下,不在殿下身边,我什么都做不好……收到殿下的信,我高兴的不行,可又没什么办法,就与二哥商量,谁知他……”

  “别说了,这不怪你,是我没料到东方玄……”

  “不过二哥跟我说,你远在雍州,实在危险,他鞭长莫及,如今在神京,倒可以伺机救你。”

  元修浮哭笑不得,东方玄真有如此好心,他见到的也不会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东方素。

  “阿谷,你如今也是皇族,要知道,天子之家最是尊贵,也最是危险,最是无情。手上若不沾别人的血,别人也要来沾你的血,我阿哥就是例子。”元修浮说到这儿心里泛起苦楚,“我知道这些事你做不来,但你也要学会躲过那些明枪暗箭。”

  “什么明枪暗箭?谁要害我?”东方谷害怕起来。

  “在你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地方,都会有人想害你。也许他们今日不想,明日就想了……如今你的父兄不再是你阿爹阿哥,他们是天子,是太子,是亲王,再加上那些功臣,他们会在一起争权夺利,而你,可能会是他们的砝码,也可能被当作威胁或者绊脚石。”

  “那我该怎么办?”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元修浮转过身背对着他,“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我如今护不了你,也不想连累你。”

  “你不会连累我的。”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当朝亲王与前朝余孽不管什么瓜葛,都会成为别人的把柄,到时候你我谁都无法保全,听明白了吗?”元修浮严厉起来。

  “我明白了……我不来就是,殿下别生气。”

  “阿谷,你做什么都好,喝酒,作诗,听歌,赏花……就是不要救我。”他闭目,仿佛自己在做这些事,“还有,无论如何,离东方玄远一点。”

第8章 08 东方素

  东方皇后生前极爱鸢尾花,往年每到花期,柔慈殿中蔚蓝深紫,状如群蝶翻飞,仿如庄生幻梦。东方式常挑这时回京述职,元证观便会邀他一同到柔慈殿设酒赏花,以示恩赏,这是他们兄妹难得的会面,也是东方皇后一年中不多的几次见到皇帝的机会。每当鸢尾家宴,元修如鼓琴赋诗,东方素吹笛相和,一家天伦之乐,受享不尽。

  一场丧乱,柔慈殿中鸢尾尽数废毁,Cao木荒芜,更添y-in森,东方式追念妹妹,寻得鸢尾花种,命人重新栽种。东方素回京时又是鸢尾花期,他卸了戎装便到柔慈殿看望元修如。柔慈殿中恢复了东方皇后生时陈设,再加上种植鸢尾撤了法事斋坛,便与当年毫无二致,乱后神京满目疮痍,独此一处如遗世独立,风景不殊。

  东方素来时元修如正设案弹琴,宫人言太子驾到那人也无停手之意,东方素不以为意,便直接坐在一旁静听。一曲《庄周梦蝶》,元修如弹得并不精妙,甚至多有停断之处。

  “我以为你不会弹这样的曲子。”

  元修如事法虔诚,指下一直是莲语禅音,而这支曲子本事却出自道家的《南华真经》。元修如虽通音律,但不喜欢指法繁复且别需定弦的外调之曲。《庄周梦蝶》认宫商角调,虽然动听,在元修如看来却属外道。

  “原来是不会,近日收拾殿中,竟找到母后留下的琴谱。”元修如拿出一方陈旧却完好的卷轴递给他,“母后生前极爱此曲,可我始终没跟她学,如今鸢尾满园,感物思人,更多悔尤。”

  东方皇后年轻时便嫉妒刚强,失宠后个x_ing便愈发固执严苛,对儿子也十分严厉,故而元修如也并不与她亲近,更在元证观教导下,认为母亲崇信外道,不怀慈悲。如今他父母俱去,自己寄人篱下,想来也更是感念母恩,而早无隔阂之意了。

  东方素看他案上之琴十分枯陋,形制古怪,声音也不清润,便道,“我记得你原有一张‘春雷’,改日叫人寻出送过来吧。”

  “神京大劫,宫中名琴或毁或流。即便劫余,想必琴声也只能流于衰飒,不复当日之音了。”元修如拿起绢绸擦拭琴身,指点给他看,“我殿中角落寻见的,尘灰满面,想是母亲也不喜爱。她一向喜欢伏羲式,听说那把九霄琴已经随她入殓了。我查过,此琴乃是连珠式,虽然少见,倒也独特。龙池上镌有‘枯木龙吟’四字,恰合了心境。”

  “枯木龙吟真见道,髑髅无识眼初明。喜识尽时消息尽,当人那辨浊中清。”东方素随口念出佛偈。

  “你知道这个偈语?”元修如略显惊讶。

  “当年本寂禅师北上入京,我陪你去拜访他的。”这首偈语正是本寂禅师当面赠给元修如的,二人当时年少,只觉得其中言语高妙,不解其意,东方素倒是生生硬记下来。

  元修如轻轻一笑,“我以为你只知道跟着我去,没想到你对佛法这般留心。”

  “佛法高深玄奥,我不怎么听得懂,偈语倒是有意思,就记下来了。”东方素自幼读书,五经论孟尚能辨出道理,一旦听高僧讲法,“受想行识”起来,便觉天旋地转,头疼不已。

  元修如收起琴,从容问他,“你这一趟出门,又是何事呢?”东方素想他还不知道血龙之事,而元修浮被抓必会令他悬心,一时想要隐瞒过去,又想不出什么借口,沉默之中,元修如又道,“不便讲就不要讲吧,我随便问问而已。好不容易见一面,我不想你不痛快。”

  东方素听着元修如的语气,顿觉不是滋味。昔日元修如身居高位,言语便是谕令,何曾想过他东方素痛不痛快?今虽非刻意逢迎,但也颇存无奈保全之意,今非昔比,但他心中对元修如总还存有情如少年时的希望。

  东方素走到身后将他抱住,在他耳边呢喃道,“是啊,不容易。”他开始亲吻他的耳垂、脸颊、鼻子、嘴唇,然后一直向下,拉开领口,扯开衣带……元修如转头躲开他,“青天白日的……”东方素不肯罢休,反将他抱起,“我夜里不能留宿在内宫,却着实想你得紧。”元修如闻言便不再拒绝,伸手抓住他的肩头,任他倾泻这许多年的相思之苦。

  几番云雨过后,东方素卧在元修如身边抚摸着他的皮肤,平复自己的气息。元修如很快就平静下来,忽问:“你觉得‘枯木龙吟’那则偈语是什么意思?”

  “嗯?”对方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东方素平时一向谨慎守礼,只在这时会略有轻狂,笑道,“修如若知道就别为难我了。”

  “绝情灭x_ing,死中得活。”

  “绝情?”

  元修如没有回答,他伸手摸着东方素的轮廓,摸过他淡淡的胡须,然后把脸埋在东方素的胸膛,“就如我们。有时候断绝情根才有生路,不是么?”

  “我不明白。”

  “罢了。”元修如一叹,“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些事。”

  东方素忽觉心口一凉,元修如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双目如露水般晶莹。

  “从前那般日日相依,常以为天长地久地不会分开。如今倒觉得,你我之间,有如云生岭上,月落波心,有此一刻便足够了。”

  此时夕照落进窗台,映得屋内血红一片,东方素抱紧怀中之人,“我记得从前每到这个时候,都能听到安如寺的暮钟,现在僧众逃散,不复可闻了。”

  “修如,等我登基,天下清平之日,会为你重修安如寺,再造安如塔,让神京之人,还能听到浑然安宁的钟声。那个时候,‘春雷’还会响起琅然之音,我们还能日日在一处。”

  元修如阖上眼,东方素穿戴好衣物随着夕阳的消逝而离去。

  几天后,东方素再度来到柔慈殿,却被告知元修如已然昏迷。

  “父皇,元修浮已在神京,为何还要用修如之血?”

  “道长说不妨事,他们兄弟皆可为血龙。只用一人之血,那人可能很快死去,二人轮换,多一些胜算。”

  “君无戏言,父皇明明答应过……”

  “朕只是准你去把元修浮带回来。”东方式厉声道,“不必多言了,以后不要再过问这件事。”

  “父皇为何这般骨r_ou_相残?”

  “世上骨r_ou_相残的事还少吗?”

  东方式从龙位上走下来,走到跪地不起的东方素跟前,放缓了语气,却隐隐有威逼之意,“素儿,你是朕的长子,是朕最寄予希望的孩子。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他元证观的长子是个无辜无罪也无能的废物,可你不一样。你从来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

  “朕上了年岁,朝政上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想去蓬莱宫专心修道。你这些年南征北战也颇有人望,朕有心让你监国理政。”他俯身用手抬起东方素的下颌,“可是朕不放心呐!”

  “孩儿惶恐。”东方素唯唯。

  “你当然该惶恐!朕的太子,大燕的储君,未来的天子,决不能被一个前朝余孽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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