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厢正是忧心万分,而那一厢光景流转,行了没几步便从山上到了热闹的城镇里头。
白清迩不由得庆幸起魔障里头会出现的光景都只会是于当事人影响最大、当事人觉着尤为重要的事情,若不然那卫无恙要是要回忆他一辈子,在这不知道何时且只能跟着这幻境里的卫无恙走才有可能寻到卫无恙的情况下白清迩肯定是没命活了。
闹市里头吵吵嚷嚷,闻云鹤他们走到了一条街上,街当中有不少人围着,吵闹不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卖艺。怎么看也不象是会喜欢凑热闹的闻云鹤径直朝着那人群走去,白清迩渐渐听清了那藏于人声中的骂声。
「你这小子!又来我这里偷东西!看我这次不打死你!」
穿过人潮,白清迩这才看见人群中到底是掩藏了如何一番恶景。
只见一个店老板呼喝着难听的话语,一边抄起手中约莫有一个小孩子手臂粗细的棍子朝着他左手抓着的骨瘦小儿挥舞着打了上去。
那穿着肮脏破旧布衣的小儿虽挨着打却象是怕包子要被追讨回去而顾不得包子滚烫,三两下将包子吞进了腹中,尚且含着吃食的他因嘴里东西尚未咽下的缘故,他的惨叫声音听着也有几分朦胧不清。
「日日偷我的东西!这次打死了你我就当是讨个本钱了!」
那店老板当真是一副要打死人方能罢休的样子,棍木奉一记一记地落下,小儿本就破落的衣衫上登时冒出了冉冉血迹,瞧着当真是可怜得厉害,白清迩站在一边看得心中火大万分。
若不是因为自己碰不了这些人、物,白清迩担保他现在就要冲上去教这凶狠的店老板一顿好看了!
是在这时……
「你做什么!」
店老板粗声粗气地吼道。
定睛一看,原来是闻云鹤出面一把抓住了那店老板的手。
店老板凶狠狠地瞪着闻云鹤,他喝道:「干什么,死老头子!我打死老鼠你还要管不成么?吃饱了没事做呢罢!不想死就给我松手!」
闻云鹤未说话,手上力气却加了几分,疼得那店老板手中棍子落到了地上,也顾不得去抓那小儿,店老板恶狠狠地松手放开那小儿,随即伸手朝着闻云鹤就是一拳。
只是闻云鹤是谁,怎会被这店老板轻易打到!轻巧地一闪,那店老板一拳出去落了个空还不说,反倒被闻云鹤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小儿被打得浑身伤痛,看样子神智八成也是有些不清。被那店老板松了手,他身子晃了两下,不稳地快要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穿着芒寒山庄校服的光头小僧——卫无恙面无表情地伸手搀扶住了那小儿。
「我与此人有缘,天意要我收他做徒弟,还请这位老板消个气让我带他走。」
闻云鹤声音淡淡,没多少起伏,而那老板吃了亏,心中火气高涨,只见他鼻子粗吸着气,面色涨得跟猪肝似的:「想得美!这小子偷了我几日的包子,此次都给他溜了,今日不打死他,我不消气!」
「既只是银钱问题,何须涉及人命。」
闻云鹤冷不丁松了手,那店老板连连向后退了两步。
白清迩注意到店老板□□在外的双臂,只见他双腕被抓得红紫,瞧着白清迩顿时对闻云鹤生了几分敬畏。
还好,他师尊向来不对他体罚,只要他抄书。要不然他这小身板子可该完蛋啦!
「这一袋钱就当做是我这个徒弟这几日吃你东西的补偿。奉劝这位老板还是收敛收敛脾气,如此暴躁狠厉只会为戾气缠身,日后定是要为此吃苦头的。」
说罢了,闻云鹤便接过了被卫无恙抱着的小儿。
见小儿身上伤势,闻云鹤叹了口气,然后就以着白清迩从未见过的样子放轻了手脚将小儿抱了起来。
至于那老板似是要追上来打骂,可哪里晓得他才动了一步便象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再动不小儿翻了个身,却不想触动了身上全部的痛处,疼得他立马自睡梦里头醒了过来。
闻云鹤自救了那小儿后便一路抱着这个小儿带着卫无恙一道上了二芒寒山庄。
卫无恙似乎是按师命一直守在小儿的身边直到小儿醒转。
小儿八成是后来给清洗过了,没了初见时脏乎乎的,洗干净以后看着也是清秀得很。
白清迩环视了圈他们此刻所处的房间注意到了件事儿,就是卫无恙他们所处的原来就是他现在住的那间。
回想起初卫无恙带他瞬移回房时的反应,他总算晓得为什么那时卫无恙会反应如此大了。
第20章 第二十回、魔障其二
「这里……是哪里?」
这是那小儿睁眼后说的第一句话。
「芒寒山庄。」
虽说年少,可幼时的卫无恙也跟现在一样看着少年老成,一张苦大仇深的严肃样儿看得白清迩有些愁。
「……呃,所以说……芒寒山庄又是什么鬼地方?」
「……」卫无恙懒得解释,抿了抿唇:「口渴么?」
小儿也是老实不客气:「不渴,就是饿了。」
「……」
卫无恙未加理会,只管倒了杯茶水自己喝,看也没多看那小儿一眼,那样子也不知哪里好笑,可偏偏白清迩就是看得忍俊不禁。
「……呃……」小儿明显尴尬了下,连忙露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讨好道,「那个……小和……呃,小哥哥,能给我寻点吃的过来么?我肚子饿了……你看,都瘪下去了。」
小儿说着,朝着卫无恙掀开了自个儿的衣衫,一点儿也不知羞臊为何物地露出了自个儿白净的肚子,小细手指还在那里不停地戳着他那柔软的肚皮。
象是见到了什么能教他长针眼的玩意儿似的,卫无恙只一眼便忙不迭地移开了眼睛。
「嗯。」
淡淡地应了声,卫无恙就走出了门。
等了不一刻,卫无恙便端了好些吃食进了屋放到了小儿床边上的一张桌案上。
「怎、怎么都是素的!?」
那小儿皱着脸哀嚎道。
「只有素的。」
卫无恙一副你爱吃不吃的样子,僵持了会儿甚至还有了要端着饭菜走人的架势。
见卫无恙这样儿,那小儿略带几分不情愿地伸手抓过了筷子,嘴里嫌弃着可还是狼吞虎咽地将小和尚端过来的那些饭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寻思着小儿这德行有些熟悉,思寻了下白清迩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是像极了自己所以才会觉得熟悉。
「你醒了。」
小儿刚吃饱喝足,摸着小猪肚子粗鲁地打着响嗝呢,闻云鹤便推门进到了屋里。
懒懒地瞥了眼,小儿惊叫出声:「原来这里不是和尚庙啊!你声音听着耳熟,是你带我来这儿的么?」
小儿这等规矩,白清迩不用猜都晓得向来严谨得很的闻云鹤定是接受不了的。
不出所料,闻云鹤那严肃的脸上多了份忍耐,眉间也有了重重叠嶂。
「不错。你我有几分缘分,且你又确实是修真的料,我便带你上山想要收你做我徒弟了。」
小儿听着,他目光瞟了瞟小和尚那光秃秃的脑袋瓜子,以下巴指了指小和尚。
「那他呢?」
「他也是我的弟子。此次下山本是为了去收他做徒弟,路上偶然经过遇见的你。若你拜我为师,便该是他的师弟了。」
「喔……」小儿迟疑了一下,「不过他做你徒弟剃了光头,要是……我拜你为师,不会我也要光头罢!?」
白清迩被这小孩惹得想笑,他看向小卫无恙,只见小卫无恙那甚是好看的眉头轻皱了两下。
「剃发不必。芒寒山庄只是修真,并不修佛习禅。如何?可想随我修真?」
小儿没再迟疑,忙点头应了应:「好,徒儿拜见师父。」
答应得如此爽快白清迩也能理解。
毕竟如此年纪没父没母在外受苦许久,好不容易得一片瓦遮头自是不会迟疑拒绝的。
拦住要下床行礼的小儿,闻云鹤淡道:「你可有名字?」
摇了摇头,小儿道:「自小无父无母,随着乞丐们一起过活的。只知道小的时候身上的褥子上绣了个温字,许是姓温或者是名字里带温字。」
「既是这样……那我便为你起个名字,就换作……温晚泉罢。」
温晚泉?
名字有些耳熟。
喔,对了。
说书人还有谣传里都有提过这个名字。
好像是卫无恙的师弟,也是与卫无恙双修之人,更是后来间接导致了五十年前那一场恶事的人。
原来……就是这个人啊。
白清迩暗暗想着,他看向那不远处坐着的卫无恙,只见卫无恙细眉轻皱着看着那一幅无赖相的温晚泉,怎么看都不象是对这师弟有好感。
想来……那应该……也只是谣言罢。
如此想着,白清迩无由来地松了口气。
*
光景变幻甚快,转眼卫无恙便是十四岁了。
这之中几年间卫无恙的记忆都若流水流过,只稍稍浮过些许片段,但桩桩都是与温晚泉相干的。
如同一寝室的温晚泉为了给卫无恙找麻烦,好好的偏不睡自己的床而要与卫无恙同挤在一张榻上,最后还睡相差劲至极地要睡到卫无恙身上去。
对此觉着困扰的卫无恙起初寻温晚泉提过。可温晚泉却是个厚脸皮,直接老实不客气回一句「谁让你身上闻着那么香,贴上去那样舒服的,我喜欢那味道、那感觉嘛!」,教卫无恙面上表情青紫了一阵子,不过自后也是未再说过什么,仍是老老实实地由着温晚泉那样贴上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