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 作者:沉佥(下)【完结】(2)

2019-05-26  作者|标签:沉佥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第70章 二十六、兽之搏(2)

  次日甄贤起得大早,照常先往翰林院点卯,而后去麟文阁等候昭王殿下。

  据京中官员们说,皇帝陛下已经许多年不上朝了。没有了朝议,凡事都由内阁上报,与司礼监一道在御前议定批红,数年如一日,竟也运转顺利。

  只是许多官员因此再也见不着天颜,少了当面邀功上表的机会,难免怠惰,便把心思都花到向陈世钦和几位阁臣表忠心上去了,愈发助长了弄权之风,一国朝堂竟是派系丛生出一股江湖匪气。

  与甄贤说这些的人,其实也没有恶意,一来好心提点甄贤这个年轻后生要“看清形势”、“该拜的码头不可不拜”,二来却是想刺探些风向,看看“靖王殿下的人”都跟哪几位大人走在一起。

  偏偏甄贤是个最厌烦这些旁门左道的,只觉得他们庸俗可笑,虽然并不口出恶言,却也不愿意和他们多说这些无聊废话,每每应付两声就甩下他们走了,让人白白热脸贴上来蹭得满鼻子灰。

  如此一来,难免落下许多埋怨。

  朝中同僚认为甄贤恃才傲物,更是仗着与两位王爷的“关系”,自认为靖王殿下所爱惜,又是昭王殿下的老师,高人一等,才总做出一副孤高的模样,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甄贤也懒得浪费口舌与他们置辩,只当听不见看不见便是。

  然而流言飞走,前朝非议很快便会传入禁中,总有人喜欢交头接耳。有人说,自然会有人听见。而一旦听见,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淡然处之。甄贤原是没想过,区区流言蜚语竟能惹出这样大的风波。

  他原本以为嘉绶只是迟到了。

  七殿下虽然单纯天真,却极少迟到,如有事情耽搁也都会先派人来说一声。今日人没有来,也不见通传,确实奇怪得很。

  但禁宫之中不是外臣可以随便走动的地方。甄贤每日来麟文阁都是由司礼监派下的两个内侍一路跟着“护送”进来,一直到昭王殿下今日的功课都完成了,再“护送”出去。所以即便是担心,也只能坐在原处枯等着。

  甄贤原本想请侍人去问一下昭王殿下的情况,不料手中的书卷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嘉绶大叫大喊的声音,从外间一路气势汹汹闯进来。

  甄贤吓了一跳,当即站起身,正看见嘉绶迎面一头撞进门来,手上还一边揪着一个小内侍,气得面红耳赤,进门时险些被门槛把自己绊一跤。

  他鼓着腮帮子,瞪着眼,把两个小内侍扔在甄贤脚边,也不说为什么,就气呼呼地命他们道歉。

  两个小内侍便拼命磕头求饶,喊着:“甄大人恕罪。”但看神情其实并没有如何害怕。反倒是跟着嘉绶的两个侍人都愁眉苦脸的。

  甄贤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只好问一句:“殿下这是怎么了?”

  嘉绶一副肺都要气炸了的模样,头顶俨然还冒着青烟,可却又似十分不好意思,话也说得磕磕巴巴的,“甄先生您别管了。我……我处置了这几个嘴碎乱嚼舌头的,就上课。”

  听这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半句话,大约是两个内侍说了什么难听的闲话,不巧被昭王殿下听见了,于是发起脾气来。可这“闲话”竟然叫嘉绶这么个直爽心浅的孩子都满面通红难以启齿,想来是十分难听了。

  但闲话毕竟只是闲话,不值得计较。何况他要两个小宦官一句口不对心的“赔罪”做什么呢?

  甄贤轻叹一口气,将嘉绶拽到一边,“殿下今日已经迟到了,还是先上课吧。”

  谁知嘉绶却硬是较劲上了,怎么都不肯答应。

  “不行!甄先生您没听到,他们……他们——”

  他似是想向甄贤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合适,气得吭哧吭哧半晌,眼看就要把卡在嗓子眼里的话直接吐出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熟悉嗓音先声从外间传进来,打断了嘉绶。

  “七郎,干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叫唤。”

  四皇子嘉钰被两个侍女搀扶着,缓步转进门来,身后跟着一大堆承乾宫的宫人,尽是万贵妃跟前的得力心腹。

  还有苏哥八剌。

  这鞑靼小公主仍是一身蒙人的打扮,戴着缀满珠串的罟罟冠,正红色的蒙古袍色泽鲜亮。她的那几个从Cao原带来的女奴如今也已都跟在她身边,全是蒙族少女的打扮,在这中土皇宫之中,显得十分抢眼。

  入乡却不必随俗,这是皇帝陛下的恩旨,可见皇帝对这个未来的昭王妃的赏识,更是对昭王殿下的宠爱。

  两个司礼监派来的内侍见是嘉钰和苏哥八剌一起来了,也都恭恭敬敬低头行礼。

  宫女们扶着嘉钰在椅子上坐好,又加了软垫,让他靠得舒服些。

  嘉绶苦思日久,没料想竟突然在麟文阁见着苏哥八剌,顿时魂都要飞了,激动地差点当众扑上去。

  但他又记着方才没了的事情,低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内侍,恨恨地踹一脚,跑去他四哥跟前。

  “四哥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这两个狗奴婢竟然说……说甄先生和二哥——”

  话才起了个头,嘉钰立刻便懂了。

  要说传闲话,甄贤和二哥那点事早不知道被传了多少年了。也就是最近二哥终于把人找回来了,还大剌剌养在王府里,外加甄贤又是那么个不给人脸的主,所以传的格外凶猛一点罢了。

  得罪了人哪有不被人骂的。

  也就是这两个倒霉蛋好死不死撞上嘉绶这个少见多怪沉不住气的。

  但既然已经撞上了,就不能随便算了,白白让人看扁。

  嘉钰心中已有了主意,便伸手一把揪住嘉绶白嫩的脸蛋,嘴上斥道:

  “行了,多大点事啊,难道你还打算亲自把几句没形状的下流话再嚷嚷一遍不成?你不怕脏了嘴,我们还怕脏了耳朵呢。甄大人都不计较,你上赶着急什么劲。”

  他明面上是责怪嘉绶不懂事,临了舌尖一转还要捎带着嘲讽一句甄贤。

  甄贤在一旁听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却也知道他的x_ing子,便安静随他去了。

  倒是嘉绶不服气得很,跳着脚嚷嚷,和嘉钰争辩。

  那两个侍人见状,还以为四殿下是在拦着七殿下发难,忙不迭口呼“谢殿下开恩”,就往外退。

  嘉钰眼尖瞧见,立刻命人按回来。

  “上哪儿去啊?谁准你们走了?”

  他眼中闪现出一抹恶劣的黠促,抬眼一扫甄贤,扯起唇角。

  “甄大人不计较是他不计较。可我和昭王殿下都在这儿呢,轮得到他计较么?”

  骂得虽是那两个内侍,刻薄的却是甄贤。

  便是苏哥八剌这个外邦少女都听得明明白白,瞠目结舌看着嘉钰。

  安康郡王嘉钰的乖张刁蛮是名声在外的,又因为自幼体弱多病,圣上心疼他,总顺着惯着,打杀个把两个宦侍这种“小事”,自是不会管。

  那两个侍人被按在地上,不知道四殿下究竟打得什么算盘,自觉大难临头,吓得筛糠似的发抖。

  嘉绶也不明白他四哥到底是想干什么,总觉得四哥话说得y-in阳怪气的,处处针对他的老师,便皱起眉拽了一把嘉钰的袖子,低声埋怨:“四哥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也比不上他们能说会道啊。”

  嘉钰当即一声冷笑。

  “现在的奴婢可真了不起,都学会在背后议论大人们的私事了。可真要只议论大人们也就罢了,这传了好几天了,怎么听都觉得是在编排靖王殿下的是非,究竟是谁借你们的胆子?这么喜欢嚼舌头,干脆拔下来剁碎自己咽了吧。”

  他说得慢条斯理,一边闲极无聊似的把玩着腰间玉佩,仿佛丝毫也不觉得自己方才已说出了什么残忍至极的话。

  两个侍人顿时面无人色,彻底瘫软在地上,连哀嚎求饶也已做不到了。

  嘉钰却似根本没有看见,反而露出个俊俏和煦的微笑,冲门口那两个司礼监派人的内监开口:

  “正好,二位公公都是司礼监的人,这等嘴碎的东西该怎么处置,二位拿个主意吧。不然,我亲自把他们送去司礼监,请陈公公发落?”

第71章 二十六、兽之搏(3)

  只一听他提起“司礼监”三个字,连同跟着嘉绶的两个侍人也脸色一白,慌忙跪下,自陈没有侍奉好昭王殿下,才让殿下听见了那等污言秽语,恳求殿下们恕罪。

  他二人这惊弓之鸟的模样看得苏哥八剌好不唏嘘,当即便开口道:“他是皇子,你们只是侍人,他要闹事,你们怎么管得了。不关你们的事。”

  她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圣朝宫廷中的明争暗斗,不知在这个地方权力可以将人命碾压到什么地步,是以并不十分明白这两个侍人为何忽然下跪认罪请求宽恕,只是觉得他们可怜,便出言维护。

  昭王妃既然已发话了,昭王殿下自然点头如捣蒜,也附和着一力揽下,表示都是自己见不惯这种背后非议的恶事,与自己的侍人无关。

  那两个司礼监派来的内监见状,便纯熟地向嘉钰一躬身。

  “四殿下说笑了,两个不知事的阉奴,怎么敢劳殿下费心。”

  言罢,便唤了人来,要将那两个获罪的侍人拖走。

  不过是说了两句不该说的话罢了,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可何至于就要了x_ing命?何况这样在背后议论的,也不只是这两个小侍人。而他们俩身在深宫禁内,如何知道这些浑话,又如何不知道规矩偏让嘉绶撞见?即便不是别有隐情,至少也是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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