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 作者:沉佥(上)【完结】(16)

2019-05-26  作者|标签:沉佥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皇帝命二皇子开□□待。

  二皇子便说了三点:

  其一,没做过的事,不认。

  其二,既然五弟向父皇出首他,而那西域香又确实查出不妥,依法应该将他立刻押送大理寺,会同刑部、督察院三司审理,查清真相。

  其三,相信父皇英明。

  于是皇帝当即就把人扔去了大理寺,又命另外四个儿子全跪在跟前等着,不查明白了谁也不许起来。

  三司接了这烫手山芋不敢怠慢,不眠不休查了三天,回报皇帝,因为这香本身是没有毒的,实在查不到这香中毒与二皇子有所关联的证据,反倒是那焚香的香炉是郑皇后亲自敦促置办的,每日焚香的宫人也全是郑皇后跟前的人。

  这下事情反而又转回了中宫这里。

  郑皇后所出的长子生x_ing懦弱,早就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那伶牙俐齿的五皇子十分不服,仍旧嘴硬得很,说这都是二哥设下的局,诚心要害他们母子,要皇帝务必再深入彻查个明白,又还东扯西拉,把些平日里与二皇子走得近的朝臣都牵扯进来,其中不乏老臣肱骨。

  到了这个地步,皇帝其实已经不想再查下去了,只是苦于事情必须有个交待。

  而就在这个时候,二皇子却在大理寺上表求见父皇,请父皇罚他前往皇陵替元皇后守孝,对外称说是他未查明那西域香的用法禁忌就随便进献才引发祸端,就此将事情推在他身上做个了结,不要再深究下去,免得父皇为难。

  于是皇帝就顺水推舟了了此事让二皇子去了皇陵,但盛怒之下仍然重罚了其余皇子一年的食邑,还特意将五皇子禁足。

  然而五皇子仍旧一口咬定自己受了冤屈,说这桩桩件件都是二哥设计好的,非但不好好禁足思过,还擅自带着娘舅家的家仆和卫士跑去皇陵找二皇子的麻烦,结果被皇帝知晓了动向,派出锦衣卫去拿他回来。五皇子不肯就范,与锦衣卫撕打起来不慎受了重伤,回了禁城没几个月竟然就这么死了。

  皇帝虽然嫌弃这个不省心的儿子闹事捅娄子,却又哪里会真想要他的命,又是伤心又是暴怒,要那些伤了五皇子的锦衣卫抵命。

  谁料想那些倒霉催的锦衣卫们为了自保却供出来,说是临去皇陵以前长皇子特意召见他们要他们务必要将五皇子尽快抓回来,“手段强硬些也没关系,让五弟受点教训也好”……锦衣卫们喊冤说都是从命于长皇子才失了分寸。而那个多嘴多事愚不可及的长皇子听说胞弟就这么一命呜呼,早就在自己府上哆哆嗦嗦了好几天,实在忍不住,竟然还跑进宫来抱着父皇的腿痛哭流涕,把锦衣卫们供出来的那点破事全认了,求父皇宽宏。当场把皇帝气得一口老血呕出来,从此给他圈禁在京郊,再不许他踏进京城一步。

  经此一案,郑皇后折了幼子,长子却也再也不能见了,就变得有点痴痴呆呆的,每天抱着两个布偶,面无表情端端正正坐在坤宁宫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皇帝不想再提伤心事,更不想看到这样的皇后,这坤宁宫就更不去了,后宫诸事全都交由四皇子的生母万贵妃主持,只当这中宫是个摆设便罢。

  三年以后,皇帝把二皇子从皇陵召回京中,就封了靖王,开了王府,还赐了许多封赏,比之其余众子,青眼有加是显而易见的。

  许多人都说,靖王殿下孝贤,又是元皇后独子,苦尽甘来是福报。

  但也另有人说,五皇子当年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从头至尾都是二皇子设局,皆因为当年元皇后王氏之死与郑后脱不开关系,要至郑后母子于死地为亡母报仇。

  还有人言之凿凿说是宫里传出的消息,靖王殿下回京受封当日,便去拜谒了中宫,当着面儿问郑皇后:“当年你害死我母亲,可曾想过今日会害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九重之内究竟都发生过些什么,白皓仁自认一介边关武夫他根本闹不明白也不想闹明白,然而,单看这一场大戏从始到末,死了一个皇子,废了一个皇子,连皇后也废了半个,竟就只有靖王殿下和抚养其长大的万贵妃得了好处,白皓仁就觉得,这个靖王殿下一定很可怕。

  如今这个可怕的靖王殿下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冒出来,正坐在他这朔州总兵府的议事堂上,还差点被他命人乱棍打出去。

  白皓仁吓得一路腿软,差点没尿在裤子里,筛糠似的爬进议事堂,连面前人长什么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笑起来。

  “太/祖皇帝曾有诏命,军中将士浴血卫国是天大的功劳,面见天子也可只行军礼,不必跪拜。白总兵对小王行这么大的礼,岂不是折煞小王?”

  靖王殿下这话虽是笑着说出来的,落在白皓仁耳朵里,实则是在骂:“你一个皇帝也不用跪的人竟然这样跪我,安的是什么心?”顿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战战兢兢抬起头。

  这一抬头,他便一眼发现靖王殿下正在翻看他朔州辖下的录事簿。

  这大菩萨究竟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是大半夜来查账……?

  白皓仁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也想不明白,终于颤巍巍开口试探着问了一声:“王爷,您……?”

  “白总兵先起来说话罢。”嘉斐合起掌中录事簿,朗声笑道:“小王日前得了密报,不得已北上出关,来办一件大事,需要借白总兵的兵马一用。只不过,小王有一事不明,还得烦请白总兵先指点一二——依照我朝律法军规,瞒报军情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白皓仁才刚离开地面的膝盖顿时又是一软。

  这靖王殿下说起话来没一句不带着笑,却也没一句真让人笑得出来。白皓仁直觉自己是有什么事儿犯在这王爷手上了,可又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急得如热锅之蚁,当即喊出声来:“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可否给卑职一个明示啊?”

  嘉斐笑容骤冷,将那卷录事簿往白皓仁面前一扔。

  “四年前鞑靼人曾经占了延绥,杀害强掳我圣朝子民,这件事白总兵为何隐瞒不报?”

  顿时,白皓仁浑身的冷汗就都下来了。

  原来是为这事。

  四年前确实有这么一桩破城败军的事被他按下来没有上报。

  当年他苦于无法应对连年袭扰的蒙人铁蹄,在朔州城门张榜求贤想找个军师,接连七日都无人揭榜,正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却来了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除了似因为奔波赶路而显得疲劳瘦削之外,瞧着简直就是个刚离家没多久的官宦子弟。外加这少年又不肯告诉他真实名姓,只自称叫贾明,一听就是个假名嘛。

  白皓仁当时觉得这肯定是个偷跑出来玩的大家少爷,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想随便给点银钱打发了拉倒。没想到那少年却不拿银子,只笑笑留了一张舆图给他就走了。

  白皓仁把那舆图打开一看,见上头写写画画尽是些标记,把居庸关外四镇所属边防及土堡尽数做了注释,还用箭头画出了鞑靼人来犯时的应对部署。

  起初白皓仁没往心里去,觉得虽然这少年能画出这张舆图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但毕竟是小儿胡闹。

  没过几天,鞑子又杀过来了,白皓仁被打得找不着北的时候突然想起这张舆图,翻开来看,见这鞑子进攻的路数竟与图中所绘暗合,惊奇之下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照着图中所述策略调遣兵力。

  结果这一次白皓仁不仅击退了鞑靼铁骑,还把沦陷的榆林、延绥二镇又重夺了回来,大大得长了一回威风,为此皇帝还专程派了钦差来犒赏他。

  白皓仁心下大为震动,慌忙命人去把当日那个少年找回来,找了三天才在朔州城内的一家酒肆找到在那儿扮说书先生的少年。

  白皓仁说不敢独自居功,要替这少年上表求个功名封赏。

  那少年却拦着他,说自己不想出头做官,也无心建立什么功业,愿意在幕后给白皓仁做个门客谋士,条件只有一个,就是白皓仁不能把和他有关的事说出去,不能泄露他的行踪。

  白皓仁虽然琢磨不明白这里头都是些什么道理,却也答应了。

  于是这少年就在朔州总兵府留下来。他为人行事十分低调,平日里也不肯抛头露面,几乎不叫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在朔州一住就是三年,三年间他教白皓仁下令朔州辖下所有城镇军民皆开始学着“牧马知马,养犬狩猎”,要“改变汉人的思路,试着了解蒙人的习x_ing”,又教戍边军民加固土城。这三年间鞑靼人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嚣张无阻,屡屡在朔州边镇受挫。白总兵一改往日温吞水的作风开始大有建树,有不少人都半开玩笑地问白皓仁是不是请了个神仙藏在府上做法。白皓仁不好意思真将功劳占为己有,便对外说确实请了一位军师,但其余就不肯再多透露了。即便只漏了这么一点口风出去,那少年还和白皓仁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甩手走了,亏得白总兵求爷爷告n_ain_ai了大半天只差没哭爹喊娘了才留住人。

  白皓仁曾经好奇问过他这神仙军师一次,为什么来朔州做这些事。

  军师也不肯告诉他,只露出一脸唏嘘哀色,说是从前狂妄自大无知无畏害死了人,只好找个地方救人赎罪,求个心安。

  他说得深奥,白皓仁听不懂,也不好意思多打听他人私事,便随他去了。

  再后来,就到了四年前,鞑靼人冒出个天生勇武的小王子,据说是金帐家族的后裔,又气势汹汹南下杀过来。

  圣朝边疆的土城土堡有许多都年久失修得厉害,虽然这三年边镇军民已经尽力修补,也总还是有顾不及的地方。

  于是有一天那小王子就头狼领着狼群一般冲了下来,直接推倒了延绥一角的土墙强占了延绥镇,然后以延绥镇百姓的x_ing命做要挟,强行把军师掳走了。

  当年白皓仁曾为这事煎熬了数月,日日辗转,夜不能寐,坐卧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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