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 作者:沉佥(上)【完结】(50)

2019-05-26  作者|标签:沉佥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嘉钰的x_ing情,他最知道,任x_ing上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装病折腾大夫这种小把戏早就不新鲜了。

  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

  嘉钰从来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要么,是想故意装得严重些向他撒娇讨赏。要么……只怕是还有别的什么算计,才故意拖延时间牵绊住他。

  “几位御医也cao劳许久了,暂且先去歇息片刻,用些水饭,稍事整理。我看四郎的情况也已稳定了许多,有我在此照顾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嘉斐向前来报信的童前使了个眼色,示意清场。

  但四皇子毕竟是皇子郡王,万一有什么好歹,没法担待。几位御医是奉圣旨专门来伺候四殿下的病情的,自从到了苏州却一直被卢世全阻挠,屡屡无法面见四皇子问诊,好容易熬到靖王殿下回来,没多久却又出了这样的大事。如今四皇子倒在病榻,御医们都紧张得很,轻易不敢离开,又僵持了一阵,才应允暂且先去外间修整片刻,如有情况,随传随到。

  嘉斐一直等到童前把屋里其余人等全送出去,才伸手拍了拍嘉钰肩膀。

  “四郎,起来吃药。”

  嘉钰仍把脸死死埋在软枕里,哼哼唧唧地嗔道:“都灌了十好几碗了,那么苦,我再不要喝了!”

  “那你也起来。你喜欢的薏仁百合粥已经温好了。闹了恁久,你不饿?”嘉斐了然放下药碗,换了一旁盛粥的白玉小碗端在手里。

  嘉钰闻言微微扭身看了一眼,见二哥手里果然不是那黑漆漆的药碗了,这才终于肯凑过来,猫儿似的一头钻进嘉斐怀里,张开嘴便是要喂。他就这么腻在二哥臂弯里,一小口一小口啜着粘糯的汤粥,直把那羊脂白玉碗吃得见了底,终于满足又惆怅地叹了口气。

  粥是心爱的粥,人亦是心上的人,只可惜,这人虽然在身边,看似百般温柔,体贴至极,心里想的念的,却都不是他。

  心尖顿时酸涩,嘉钰委屈地噘起嘴,“好了,都赶走了,清净了,也不用演了,靖王殿下要教训什么就赶紧吧。”

  那模样简直要把嘉斐气得笑了,便反问他:“你又做了什么会被我教训的事么?”

  靖王殿下一贯是最会坏心眼让人自己检讨的。嘉钰心知撒娇耍赖已蒙混不过了,只得把心一横,负气哼道:“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你又不能真跟个老太监打起来。总不是得我装疯卖傻来给你解围。”

  他等了一会儿,见嘉斐不接这一茬,便又使x_ing伸长了手,揽在嘉斐腰上厮磨。

  “二哥我想回京了。还是京里好啊。至少是人见了咱们总还得装装样子。哪像这山高皇帝远的——”话到此处,难得他竟没再说下去,只是冷笑一声。

  四郎粘人的功夫可是比年岁还长得快得多了。

  嘉斐就任由他揽着,低头看他鸦羽一般颤动的睫毛。

  “你就不怕火势烧得大了救不出你来?”

  “那我就为你死了吧,叫你一辈子都惦记着我,后悔没对我更好些。”嘉钰含糊嘀咕一声,愈发把脸扎在嘉斐心口上磨蹭。

  按着常x_ing,二哥就要斥他两句“胡说”,再闹一闹,哄一哄,这事也就算过了。

  但他却没有如常听见那声熟悉的嗔怨。

  “你死了,父皇难道能放了我?”

  二哥的嗓音听来是带笑的,话却全然叫人笑不出来。

  嘉钰蓦地一哆嗦,倏然惊鸟般挣起身来,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嘉斐,瞬间,脸色已是如纸。

  “你难道真舍得让我死吗?”

  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咬得尝见了血腥味,终于嗓音与眉眼里的执拗一齐软下来。

  “二哥,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好好陪我两天,待父皇的诏命一到,咱们就回家去吧……”

  他已近乎是在哀求了。

  嘉斐盯着嘉钰,不放过每一丝藏于苍白病容之下的细微挣扎。

  他知道嘉钰想要什么。

  所以,他也知道嘉钰最怕什么。

  “四郎,你知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也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我可以允你任何事,唯独有一件,我已提醒过你的,你不要逼我说出来,说出来,情分就尽了。”

  他嗓音极低,倾身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嘉钰堵进床榻的角落里,灯火投下的y-in影山一样压下来。

  嘉钰觉得自己似又被钳住了咽喉,一阵阵喘不上气来,浑身僵冷,动弹不得。

  但心里却不甘至极。

  最疼爱,最亲近,最信任。

  这种鬼话,这人怎么好意思说呢?

  明明他这个“最疼爱、最亲近、最信任”只要遇见了那个“拣尽寒枝”的,就什么也不是了。

  明明……

  拣尽寒枝不肯栖,呵。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的。

  再多的漂亮话,都是安慰,那抵得上那一句不曾说出口的“非他不可”。

  嘉钰被激得双眼通红,几欲流泪。

  他见嘉斐作势抽身要走,顿时便慌了,不假思索已扑身一把死死拽住嘉斐衣袖。

  “你就不想想,他能带着那么一群乌合之众在鞑子数万大军眼皮底下逃回来,把纵横Cao原的大元可汗都耍得团团转,那是多厉害的人呐。哪需要你眼巴巴地追着去救他?打从一开始,人家就没想跟你在苏州城会什么合。也就只有你,每每一撞上他就痴了,还想要人在城里等着你。”

  是委屈,是不甘,甚至,是无意间倾泻而出的怨恨。

  黑潮撕心裂肺地漫过双眼,宛如溺水。

第34章 二十、不可为(14)

  “想这苏州城里,能把张思远藏得连东厂也不去找麻烦的,除了卢世全关照的人,还能有谁?人也有了,物也有了,他还等你靖王殿下干什么?他若是当真回报你的好,就更不该等你。”

  嘉钰越想越伤心,话锋里不察觉已是戾气毕露。

  嘉斐缓缓回转身,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弟弟。

  他刚几乎要把嘉钰弄哭了。

  嘉钰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不是从未想过,只是不愿去想。

  他把小贤从北边找回来这件事,虽然也算是有父皇默许,但毕竟没有明奏。

  外加又还累及七郎受了许多惊吓。

  罚是一定要受罚的,罚轻罚重,要看这事如何收尾。

  偏偏又搅进织造局这一档子事里。

  织造局的事,父皇从头到尾没和他说过一个字。所以他也就该在父皇面前一字不知,不看,不听,不过问。父皇要他在的这个位置,只是给张思远暗查江南织造局开道护航。倘若小贤取得陆氏账册,就应直接交给张思远,由张思远带回京城去,他靖王嘉斐根本连沾手也不该。

  也是他当初为了抽身北上行事过于激进,使得卢世全一厢情愿认定了他是南下暗查的主角,才如此严防死守地盯着他和嘉钰。虽然着实替张思远打了个好掩护,却是让自己步步掣肘。

  但从头到尾,必须尽快离开江南返回京中的,都不是他靖王嘉斐,而只有张思远和可以呈奉御前的证据。

  到了这个份上,有一步险棋,杀锋犀利,他却不想走。

  张思远是以锦衣卫身份来的浙江。假如。假如此时,张思远行奉旨缉拿之便宜,拿一个分量足够的“要犯”进京,那便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拦。张思远就可以带着证供走出浙江去。尤其,这“要犯”倘若正是父皇想要的人。顺了父皇的气,自然还有万般的好处。

  嘉钰所说的,也不过就是这个。

  可那是小贤啊。

  他念了那么久,苦苦找了那么久,好容易才把人找了回来,难道就是为了送进诏狱去做人质吗?

  小贤就是他的软肋,是魔障,是罩门。什么人都想来捏一把。便是父皇也不放过。都以为可以就此掐住他的脖子。

  可他偏不。

  他凭什么要遂了这些人的意?

  他就是天生不愿受人摆布,就算父皇,也休想要挟他。

  何况,他怎能再容人伤了他的小贤。

  心在这一瞬紧缩,又随着翻涌的怒意炸裂了,碎在奔流的血脉里。

  嘉斐冷冷看了一眼还抓住自己袖摆不放的弟弟,沉声低斥:“放开。”

  “二哥!”嘉钰浑身一颤。

  二哥既已决意要走,嘉钰知道,他是无论如何已拦不住了。

  但他不能不拦。哪怕多拖延一刻,也一定要拖。

  他索x_ing什么也不顾了,一头撞进嘉斐怀里,没命地拦腰将人抱住,语声里已掩不住哭腔。

  “诏狱是最危险的地方,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进了诏狱,除了父皇就再没人能动他一根头发,就算陈世钦亲自下手也不能够。二哥你曾救过许多锦衣卫的x_ing命,纵然如今东厂势大,镇抚司上下也未必不记你的恩德,知道他是你的人,不会让他吃什么大亏的,了不起关上一段时日,总能放出来。你留这么个死x_u_e在身边,还不知道有多少腌臜货色在等着捅你一刀,不如干脆放给父皇。你让他去,父皇也会领你的心意,如此一来,父皇就不会再为这个责罚你了!父皇当年既然没有杀他,今日也就不会随便杀了他。二哥!你信我,信父皇,就听这一回劝吧!”

  他就这么拼尽全力地抱着他唯一的二哥,大半个身子都悬空出来,摇摇欲坠,直把自己咬得双唇血红也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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