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真的话已是再明白不过了,流川颓然的闭上了眼睛,脐带缠颈未解,龙胎诞下之刻,岂不就是他气绝之时!
可是藤真不这么想,这种情况他从前在医书上也见过,并不是无计可施,有一味药可解,那便是大环汤,此药中含有曼陀罗花、枯血Cao、可以暂时令人失去知觉以达到迟产的作用,再配合推肚之术,相信可以为解开脐带攀肩缠颈争取一点时间,只是这是一招险棋,大环汤本身含有毒x_ing,且不说流川喝下之后会不会中毒是一回事,即使不中毒,能否让他们大小平安也仍是未知之数。
说与不说只在一念之间,正当藤真犹豫不定的时候,袖子里的六味清肠丸滑到了他的袖口,有那么一刻他想临阵脱逃,反正事已至此,流川和他皇儿的x_ing命恐怕华佗在世也未必能保住,更何况区区一个自己?相反,如果他将大环汤的事说了出来,兵行险招后的结果仍然是一尸两命的话,那他就休想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然而道理虽如此,可是藤真却犹豫了,医者父母心,明明还有一条路可走,也许试过后,可保他们大小平安呢?若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断送了他们两条x_ing命,岂不是造孽?
思及此处,藤真决定将大环汤的事说了出来,他一再向流川强调,此乃险招,一来,他从来没有用过,更别提把握了;二来,汤药的分量如何掌握也是一大难点,究竟多少分量才能不伤及流川的身体,藤真不知道;第三就是迟产的过程中推肚将痛至骨髓,流川是否熬得住,藤真同样没有把握。
一旁的潮崎与桑田听后纷纷劝阻。
这时,一抹苦笑爬上了流川的嘴角,痛?试问天下间哪个生孩子的不是阵痛连连,自己又岂会熬不住。至于死?流川更是无所畏惧,昔日他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却同样有能力在死神手中一次次夺回自己的x_ing命,陪伴皇上走出y-in霾,得见天日。想到这些,他决定誓死也要保他皇儿一命,于是他不顾劝阻,对藤真说到:“去煎药!”
既然有了流川的首肯,藤真立刻应下。可是门口却响起了通传声:“皇上驾到!”
仙道在宣政殿迟迟没有听到枫雅殿这边传来喜讯,不放心之余,决定还是来看一眼。
流川见仙道来了,立刻忍着痛起身:“微臣……参见……皇上。”
仙道见状,心中不舍,立刻上前扶着流川说到:“枫儿不必多礼。大产在即,枫儿你觉得怎么样?”
“微臣没事,谢谢皇上关心。”流川颔首。
仙道明白,流川向来害怕自己担心,所以一向是报喜不报忧,默默的独自承受一切,于是仙道回头看向一旁跪着的藤真,问到:“还是你说吧。”
于是藤真将大环汤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仙道,末了流川在一旁说道:“皇上,此药非喝不可。”
仙道转身看着流川,一只手抚上他苍白的侧脸颊,温柔的说道:“枫儿,朕不许你冒险,朕可以没有孩儿,却不能没有你。”说完,他不等流川解释,立刻对手下的太监说道:“把大夫需要的药材统统给朕倒了。”
太监领命后,立刻退出了内室。
流川企图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仙道对他说:“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朕都会与你天荒地老,长相厮守。朕只要你平安。”
待流川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太监进来通传:“皇上,湘北王安西光毅有事求见。”
仙道本想留下陪着流川,可是太监说安西光毅所奏之事,事关重大。于是仙道权衡再三后,还是起驾回了宣政殿。
☆、出生
宣政殿上,湘北王安西光毅与丞相高头力早已站立于龙案两侧。
君臣间参拜完毕后,安西说道:“华亭县水灾泛滥严重,预计数日后会掩盖东面的良田百顷,如果灾情继续,除了百姓家园尽毁,更甚的则是附近的棉花田也会受到波及,到时候外销楼兰的丝绸,亦未能如期完成,对方必定依约索偿,损失重大。”
仙道合上面前的奏折问到:“可有良策解决华亭县的水灾之患?”
高头立刻上前一步,作揖到:“依微臣之见,要保住棉花田,唯一之策就是炸毁堤坝。”
此言一出,立即遭到了安西的反对,安西转身质问高头:“炸毁堤坝何以是良策,难道西面的村庄就可以被洪水淹没了吗?”
高头主张:炸毁堤坝主要是因为西面的村庄乃是穷乡僻壤,人口稀少,农田也不是沃土,要保住棉花田,只能作出这个牺牲。
安西主张:此时应该立刻加派人手,另避河道,疏导洪水,切莫伤及无辜。
高头听后对仙道说:“洪水将至,另避河道已经来不及了,事态紧急,还是请皇上尽早定夺。”
安西与高头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搞得仙道头都大了,他们各有各的道理,仙道一时也拿捏不定,况且枫雅殿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他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然而此时身处御花园凉亭里的女子倒是笃定得很,纤纤玉手拿起桌上的玉筷夹起盘中的菊花糕放进嘴里,只觉得口中一阵清凉,整个人都跟着舒爽了不少。
相田弥生贵为当今皇后,亦是六宫之主。她虽得不到仙道的宠爱,却因着娘家相田氏在朝中的威望,外加她为人处世也还算得体,因此在仙道面前尚有三分薄面。
吃完菊花糕,又抿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弥生轻轻抹了抹嘴角,只见一个小太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边,将枫雅殿和宣政殿两边的情况向她汇报了一遍。
弥生听后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流川枫那个妖孽受尽恩宠,大产在即,皇上却不在他身边,看来,连老天爷都不放过他,要全天下的百姓在这个时候来和他争宠,让他受尽折磨,真是大快人心。
想到此处,弥生嘴角的笑意不禁又浓了许多,在得知宫外请来的神医丹士欲用大环汤来推迟产程而被仙道阻止时,她计上心头,对着这个前来向她汇报的小太监嘱咐了几句。
只见小太监不明所以,小声问到:“皇后娘娘为何要帮他?”
“本宫就是知道那个妖孽的x_ing子,争强好胜,为了争宠,他一定会冒这个险,那本宫就推他一把,最好他一尸两命!”
弥生说完,眼中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和颜悦色,取而代之的则是两道凶光,妖孽产子,始终只在戏曲中出现过,流川枫想要逆天而行,她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能耐!
话说枫雅殿这边被仙道这么一闹,大环汤的事是再没人敢提了。
藤真不放弃,身为大夫,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放弃他手中的病人。他依旧耐心的为流川推肚,看到流川本就憔悴的面容此时因为疼痛而更显苍白时,藤真对他着实敬佩,敬佩他以男子之身怀孕生子,此痛苦实非一般人所能忍,流川忍痛到现在也只是低沉的呻吟而并未大喊大叫已是奇迹。
推了好一阵后,藤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又见流川如此痛苦,于是他请流川稍作休息,然后嘱咐身边的小太监替流川换一身干爽的衣服。随后便走出了房间。
藤真来到室外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朗的空气,他心知没有大环汤,龙胎随时会诞下,他不敢用力,也不能用力,可是不用力,脐带又解不开,这可如何是好?正当他愁眉不展时,只见一个小太监匆匆来到他面前,神神秘秘的将一包Cao药悄悄塞入他手中,随后便离开了。
藤真不解,打开纸包,看到里面藏着的竟然是枯血Cao!皇上已经命人将所有Cao药都处理掉,而其中尤为珍贵和罕见的便是这枯血Cao,难道是有人暗中想要助流川公子一臂之力?于是他转身走进房间,来到床榻边,想要征询流川的意见,却意外的发现流川眼角隐隐的两条泪痕,那一刻,除了原本徘徊在他心间的敬佩之情外,更多了一份心疼。
流川见他回来了,虚弱的问道:“脐带可解?”
藤真无奈的摇了摇头,流川让他继续推肚,藤真说:“公子已经气促脾虚,如果继续推肚,只怕会受不了而昏厥,一切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流川听后无奈的闭了闭眼睛,一滴清泪跟着滑落了下来,他与仙道,鹣鲽情深,虽皆为男子,彼此间的感情却绝不比世间任何一对恩爱夫妻差,为什么要受这世俗礼教的纠缠而被迫分开?世人说他是妖也好,说他是孽也罢,他都无所谓,他只想和仙道在一起,为仙道留下一点血脉,既然老天爷同情他,可怜他,给了他希望,却为什么又要在十月怀胎之后,瓜熟蒂落之际夺去他的这个希望,他怨,他恨,他不认命,他抓住藤真的手说道:“如此天命,我不认!藤真大夫,求你一定要让我孩儿安然无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理我,继续推肚,继续……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皇儿见天明!”
藤真看着他,眼眶不自觉的氤氲了起来,鼓足勇气对他说道:“Cao民斗胆,其实Cao民早已张罗到大环汤。”
意外的希冀让流川眼中放出了光芒,他问:“真的?”
藤真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公子允许。”
“好,快……”
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命中注定,就在流川难产之际,御史府的彩子同样也是阵痛连连。那一声声的呻吟让门外的南烈和小莲急得手足无措。
彩子是戴罪之身,断然不可去找稳婆接生,可是藤真又恰好不在,南烈一时又气又急又无奈,最后目光落在了小莲身上。
尽管小莲一再告诉他自己不会,可是南烈还是一把将她推进了房间……
日头渐渐西下,太监将大环汤煎好后端到了流川眼前。
藤真扶流川起身喝药,只是流川刚喝了几口,便因为阵痛而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