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真一惊:药力未发,恐怕是要生了,争一时得一时,一切就听天命了。趁着流川尚有一丝气息,藤真抓紧时间继续为他推肚。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两刻钟后,胎位扶正,脐带已解,可是流川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藤真卷起袖子,让他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发力产子了,随后嘱咐两旁的太监将流川下身的亵裤除去。
当藤真掀开被子来到流川两条大腿间准备替他接生时,他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流川大腿内侧靠近私处的部位有一个枫叶形状的胎记。而那样的胎记,和他失散多年的弟弟身上也有一个。同样的形状,同样的位置,当真是巧合?藤真不信,他抬头,再次审视流川的容颜,黑色细腻的头发,黑曜石般的眼眸,白皙的皮肤,难道他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
然而形势已容不得藤真多想了,流川交骨已开,恐怕随时会诞下龙胎,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流川晕厥了,原本蜷起的双腿无力的瘫软下来……
“怎么会这样?”潮崎率先质问。
“是否药力过猛,公子受不住了?”桑田也跟着嚷了起来。
“藤真健司,要是公子有什么不测,小心你人头不保!”一时间周围的几个小太监纷纷上前质问藤真。让正在替流川把脉的藤真恼了,只听他大声喝道:“住口,别妨碍我听脉!”
旁边的几个小太监不禁被他这不亚于流川的冷酷所震,于是纷纷闭了嘴。
根据脉象虚浮无力,可推断乃是子欲产出而母体乏力。藤真立刻吩咐周围的太监将棉被抵住流川的腰背,再将其双手绑于高处,只有这样,龙胎方得见生路。
太监按照藤真的指示cao办,可是流川仍然昏厥不醒,藤真心中越发焦急,一来,此时两条人命在手,如若不成功,便是大小都不保,自己也别想活着走出皇宫了;二来,便是他心中的那一丝疑虑,眼前的男子当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要问清楚他,他一定要问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将近四更天时,仙道心系流川,在炸毁堤坝和疏导洪流中摇摆不定,迟迟没有决断,最后在高头的苦苦追问下,说道:“朕尚未想到万全之策,不如明日再议,两位卿家先行回府吧。”说完,对站在身后的越野说道:“朕要起驾去枫雅殿。”
“皇上,大事未决,岂能为小事耽搁。”高头上前阻止。
“枫儿为朕添皇儿,怎么是小事。”仙道有些恼了,可是高头不依,仍然作揖到:“既然皇上心系公子,那请皇上尽早决定。”高头说什么都不让仙道离开,硬是逼迫仙道同意他的方案。
一边是迟迟未有消息的枫雅殿,一边是咄咄逼人的丞相高头,仙道只觉得头疼欲裂,想着自己要是不作个决断,这个高头力恐怕是不让他离开宣政殿了,于是他一拍桌子说道:“好,就依高头丞相所奏!”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宣政殿。
而此时枫雅殿里早已是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围在床榻边呼唤流川,可是流川却依旧昏迷不醒。
藤真见形势危在旦夕,于是急中生智,爬到床上,扬起手甩了流川一个耳光,大声说道:“公子,公子,你醒醒啊,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才放弃,你说过你不要认命,你说过你要为皇上诞下皇儿,你说过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住龙胎,如今胎位已正,脐带已解,完事具备,就欠公子一口气,你醒一醒啊,你再不醒,再不发力,孩子就要胎死腹中了,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男人争名夺利,女人争风吃醋,可你受尽万千宠爱,到头来却差最后一口气,你要为你的孩儿争口气,醒一醒啊,公子……小枫……”说道此处,藤真早已是声泪俱下,这泪水里藏着害怕,却更多的是担忧……
小枫,小枫,多么熟悉的呼唤声,是谁在呼唤我?朦胧间,流川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向他靠近,在呼唤他,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以为可以捕捉到那一抹身影,却渐渐看清了藤真喜极而泣的笑脸。
“公子,你醒了?”藤真随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说道:“公子,再忍一忍,只要公子不放弃,孩子就不会放弃。”
不可以让孩子有事,不可以,不可以……
“哇——”,天明时分,一道红光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天际——
湘北王安西光毅走在回王府的路上,两眼盯着枫雅殿方向的那一大片红光半晌,最后低头叹息一句:万物皆缘,缘生即孽;业有因果,劫后得终。
☆、回家
“是个男孩儿啊,彩子姐姐,你看。”小莲说着将婴儿抱到彩子面前。
彩子忍着全身的不适缓缓坐起身来,接过孩子,眼泪再一次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嘴里说道:“一定是相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木暮家终于有后了。”
站在门外的南烈看着这一幕,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夜的折腾让藤真几近崩溃边缘,他跌跌撞撞的走出产房,扶着门边的柱子,整个人如虚脱般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生了,生了,流川公子终于生了,他的使命完成了。
正当他为自己能从死神手里拽回一条小命而感到庆幸时,只见仙道怒气冲冲的来到他面前,大声斥责到:“大胆贱民,竟敢违旨抗命,罔顾公子安全,私下用药,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藤真被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斥责莫名了,他刚要开口解释,只听仙道对一旁的公公说道:“越野听旨,将这个贱民押出去,先挖双眼,再割双耳,之后斩首示众!”
藤真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什么是伴君如伴虎,他算是领教了,要是流川难产而死,他被处死倒也能想象,可是如今已经顺利诞下皇儿,他为什么还要死?这,这,这简直……
好在越野刚要上前,桑田公公从内室里走了出来,他跪在仙道面前说道:“奴才叩见皇上,公子已经梳洗完毕,正于内室静候皇上。至于藤真健司,公子有话要吩咐。”
仙道听说流川已经在内室等他,便迫不及待走了进去,也就不再理会门口早已吓傻了的藤真。倒是桑田,见藤真瘫软在地上直哆嗦,立刻上前将他扶起,一同进了内室。
“枫儿!”仙道看见流川安然无恙,心中大喜,立刻坐到床榻边搂住了他,顺势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见流川又要起身行礼,于是说道:“枫儿刚刚才经历了生死大劫,切勿妄动。”
流川点头应下,随后让太监将小皇子抱到仙道面前。
头一次当爹,自然喜不自胜,仙道左看右看,只觉得小婴儿白皙俊秀的脸庞和那黑曜石般的眸子像及了流川,可眉宇间的洒脱以及嘴角边的俊逸又像极了自己,以后长大了,定是一个英挺的美男子。
流川看着仙道爱不释手的样子,露出一丝浅笑,淡淡的说道:“还请皇上为皇儿赐个名字吧。”
仙道想了想,随后握着流川的手摊开,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宸”字,说道:“宸乃星天所枢,亦是帝王的代称,枫儿觉得可好?”
宸,宸,仙道宸,流川心中大喜,虽然仙道还没有下旨册封皇儿为太子,但是流川可以肯定,凭他的荣宠,太子之位迟早是他宸儿的囊中之物。不过,流川并非喜形于色之人,待他再次抬起头时,仍是淡淡的表情,说道:“枫儿替宸儿谢过皇上。”
两人正说笑着,只见藤真如一根枯Cao一般被桑田扶了进来,跪在两人面前。
仙道执意要将藤真斩首。
流川一听,立刻替他求情到:“皇上可否收回成命,枫儿不想在宸儿的寿辰之日有人命丧刀下。至于用药一事,皇上若要罚就罚枫儿吧。”
仙道想了想,觉得也对,犹豫再三,最后对跪着的藤真说道:“公子一直在给你求情,朕就免你一死了。”
说完,就低头继续逗弄起了自己的孩子。
藤真这才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跪谢皇上不杀之恩。之后便在桑田的搀扶下离开了皇宫。
短短一日,却恍如隔世,再世为人。
当藤真走出轿子,再一次看到御史府的朱漆大门时,心中顿觉委屈,眼泪不禁氤氲了眼眶。他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的走上前敲了敲紧闭的大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为他开门的是南烈。
南烈见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便不自觉的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可是触觉告诉他,这双手正冒着冷汗,冰冷得可怕。南烈心中紧张,立刻问到:“你怎么了?”
藤真见到是他,一双手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他语无伦次的说道:“没事,没事。刚才从鬼门关走了回来,我害怕。”就算他是神医丹士,可以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也终究只是个普通人,面对死亡,他同样会害怕,想起刚才被仙道治罪的时候,他多怕再也不能回家了,他多怕再也见不到家人了,可是最后在他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家,不是亲人,而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这才明白,原来短短数十日的相处,他早已将南烈视为家中的一份子了。
南烈有些心疼的看着他,虽然他不知道藤真为了什么事害怕,可是这种害怕的感觉却是再真实不过了。南烈试图上前去扶他,可是藤真的身子就像随风摇摆的柳絮一般,才轻轻一碰便瘫软在了南烈的怀中,一刹那,一股淡淡的兰Cao味充斥在南烈鼻尖……
也许是因为过度疲劳,也许是因为过度惊吓,藤真这一睡竟睡到了傍晚,当他睁开眼睛时,立刻吓得坐起身来,环视四周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卧室,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是南烈替他换的吗?他不知道,只记得自己回到家后看到了南烈,后面的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