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来?”灵则声音发冷,“也是,陛下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许是觉着灵则还有点用,许是看上灵则的皮囊,觉得还算不错……唔……唔唔……”
叶景枢未等灵则说全,便按住灵则的后脑勺,以唇封缄。
压力袭来,灵则克制不住的倒退,被叶景枢顺势压在宫墙上。气息交融,唇齿相依,往后是冰冷的砖墙,一只大手托住他不让他完全靠着,往前是温暖厚实的怀抱,不断进攻的唇舌。
被迫咽下不属于自己的津液,脸颊也因此热得发烫,他想要睁眼看清对方,却蓦然被一只手遮住眼,眼泪不受控地滑落,承受对方给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叶景枢忽然停下:“你哭了。”
“为什么要哭?”他俯下脸来,轻轻啜吻,“我的母亲曾对我说,喜欢是说不清缘由的,一开始也许是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便会心动,可久了,对这个人了解越多,就越说不清楚,因为对方的每一处你都喜欢。”
“我现在就是这样,我也说不清楚。”叶景枢低低笑起来,眼睛狡黠地弯成半月,“至于最开始,灵则清雅俊秀,明明害怕却不得不端着脸和我继续接触——”
眼看叶景枢的嘴角笑意不断扩大,灵则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是真的很有趣啊。”叶景枢恶劣笑道。
果不其然。
灵则抿着嘴唇,忽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叶景枢也就最开始带些羞意,在适应了之后,就能非常流利地撩拨灵则了。
这人……这人也太直白了。一点含蓄都不会!
来这边一年了,还带着西秦那边的直接大胆,确定心意后不带一点扭捏。
“我都说了这么多,灵则就不说些别的吗?”
“我……我……”深吸一口气,灵则抖着嘴唇,上牙下牙打架,咯咯地吸入冷气,“我对陛……景……景枢……大概也是。”
先皇已死,上一辈已经付出代价,叶景枢完全不知情,他还要追究下去吗?
对方那么赤诚,给的信任温暖已经足够,尽心尽力规划,所能给的已经全部捧出来,一诺千金,叶景枢向来说到做到。
这些他都知道。
——不辞冰雪为卿热。风雪夜,他一腔热诚,剖心置腹,只等自己一个答案。
灵则吸了吸鼻子:“可是,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大概就能放下了,我现在还不能全心全意对你,和你付出的不对等。你的付出想要回报,我也想要给你同等的回应。”
这件事,很快就要来临了。
“好。”叶景枢放开人,“我等你,到时候,又是新的一年了。都说新年新气象,灵则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不会的。”灵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口中却清晰应下,“陛下等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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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愈发冷了,天边y-in沉沉地压着一大片乌云,随时有可能塌陷的模样。
风摇雪飘,绵绵霏霏,三日不绝。檐角树枝,尽是鹅毛冰滴,积雪已没入脚踝。
“王爷,再往前百里,便是京城了。”幕僚出言提醒叶西洲。
越接近京城,叶西洲越沉默。
幕僚猜测,楚王许是心忧贺太后病情,这才快马赶路,闷头不言。
滴水成冰,呵气成霜,天冷了,城墙上的守卫也难免念家中温热的炉火菜汤,只想着尽快换岗回家。
马蹄哒哒踏地,引得地面的小石子震动,守卫打了个哈欠,遥望远方,是谁这么大阵仗?
“开门!楚王回京!速速开门迎接!”
没有先遣传令的,反而是大部队一起到达,守卫直觉不对,然而对方又说得不错,这些日子贺太后着实不好了,上头早就让他们注意些,别在这关头出错。
看样子这贺太后确实是要不行了,要不然楚王也不会这么着急,陛下都没下召就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守卫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家老母亲当年也是就这么走了,楚王也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嘛。
等一下,无召入京?!
守卫打了个激灵,楚王就算是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一样担忧母亲,也不能无召入京的!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楚王的队伍浩浩荡荡,就这么进城了。
守卫脸色发白,他……他不会是闯祸了吧,楚王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若是关心贺太后急着入宫探望,怎么还有时间归拢这么长的一支队伍回来?
他看向同伴,对方也是面色发白,显然也是意识到了楚王的异常。
“长官!长官!”一群小兵围住守城的长官,“要不要上报?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来可怎么办?”
长官捻着小胡子,细长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厉声喝道:“慌什么慌什么?!都回去回去,有什么不一样的,楚王又不是第一次回京了,人家贺太后和王妃都在这里,不回来怎么过日子啊?赶紧滚,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小兵中还有犹豫不决的。
长官挥手赶人:“去去去,以后会怎样还不知道呢,人家贵人的事哪里轮到你掺和,瞎cao心!”
小兵们的慌乱不安终究被长官给压了下来,呷口烧酒,长官哼着不成调的曲,悠哉游哉地远望,不舍命博一把哪来的荣华富贵?等楚王成了他就是一等功臣,再也不用看主家的脸色过日子,这掺了水的劣质烧酒,他也不必再喝了。
酒壶从城墙上抛下,残余的酒液挥洒在空中,酒壶落在墙角跟,发出哐当的声音,碎成几瓣。
楚王的队伍甫一进京,便直向皇宫走去。沿途经过一处房屋,该户人家便闭门关窗。叶西洲坐在高头大马上,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直视前方。皇宫就在眼前,他的队伍已经壮大了好几倍。
宫门自动打开,一路畅通无阻。
往日来来往往忙碌的宫人已经消失不见,伫立站岗的黑甲兵也没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死气沉沉地将所有人吞进去。
“王爷?”见叶西洲停下,幕僚发出疑问。
将喉咙里的唾沫咽下,叶西洲道:“陛下呢?”
幕僚得意地笑起来:“缩在议政殿呢,收拢了黑甲兵贴身护着不敢出来。”
“议政殿?”叶西洲心中一凛。
议政殿是皇宫的最中心,整座皇宫在建造时对应了天上的星宿的。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炫舞,拱卫紫微,太微,天市三垣,而最中间,就是紫微星垣。
紫微星,就是皇帝,九五至尊,只有真龙天子才有资格坐在议政殿的金龙座上,号令天下,四海臣服。
缰绳一拉,马蹄踢踏扬起雪花,叶西洲直指议政殿,大喝一声,全军出击。
陛下,臣叶西洲,前来觐见。
愿陛下勤勉为政,励精图治,恩泽天下,永享太平。
逆臣死而无憾。
☆、第 49 章
49
钟摆当当当地发出声响。
烛影摇晃,半明半昧的烛光下,座上皇帝掩在冕旒后的面容更加模糊不清。一身纹绣金龙的华丽玄衣,上面的金龙张牙舞爪,双眼凸起,耿耿有神地往外望。一手支额,一手按在腰间长剑上,背靠龙椅,面对尖兵利剑依旧闲适,没有丝毫的慌乱。
缓步从丹陛石旁的台阶走过,叶西洲轻提起一边衣角,走到殿门前,不住回头一望,云纹寿山上的五爪龙飞腾盘绕,威仪赫赫。这是只有皇帝才能走的路,两侧的台阶也只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走过,这是他最后一次走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黑甲兵手持尖矛,戒备地往外指人,维护最中心的帝王。
这个景象,完全和一年前反了过来。
不少跟随的世家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一年前皇帝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各自为政的他们还来不及联合商量出个四五六来就被镇住了,导致了之后叶景枢要削世家扶寒门,他们也只能受着。
现在……只要冲入这个殿门,胜利又是他们的了。
透过门窗缝隙,灵则可以看到外面不断晃动的人影,即使捂住耳朵,群情激奋的讨伐诛邪之声也掩盖不掉。
有精于文墨的一早就写好了檄文:“当今登位以来,接连祸患,劳民伤财,忤逆天意,更甚不尊嫡母,苛待弟兄,对手足赶尽杀绝……上天垂怜大魏,不忍暴虐之君继续毁伤大魏根基,令楚王出兵征讨,还大魏清明朗日……”
念到最后,甚至直呼叶景枢大名:“暴君叶景枢犯下大罪,天欲杀之,还请诸位与吾一同合力讨伐,迎英明贤能之主!”
“写得不错,”叶景枢的手指抚过剑鞘上的花纹,“不知道是谁文采这么好,一下子就把士气提上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在感叹这个?
“陛下……”灵则心中焦灼,叶景枢的黑甲兵就这么多,当初能顺利登基靠的就是出其不意,趁人不备杀入京来。
迈步走下台阶,叶景枢站定在灵则面前:“你在担心我吗?”
“你……这都什么时候了?!”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灵则是真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让他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