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雀离开后,水琴琴声亦消失得一干二净,江栖鹤换了只手提剑,眸底生出几分嘲讽。
不过,这第三人现身于偃琴洞窟,那是否说明狩魂穿杨也来了?
如此一来,陆云深岂不会也跟着进入偃琴洞窟?甚至阿绿与陈一……
思及后两者,江栖鹤不禁叹了一口气,往周遭探出神识。
不过偃琴洞窟太大,且为秘境,陷阱极多,江栖鹤没法大范围搜索,只能边移动边四处查探。
第三层除他之外空无一人。
正当他犹豫不定是否要继续往下时,一个毛团突然从通往地下四层的石阶栽过来,鼻涕眼泪一大把,哭得惨烈,“老江,我又看见当年那个盲眼老头了,他好凶!”
第42章 千灯照夜(十)
第五章千灯照夜(十)
江栖鹤把身上的阿绿揪下来, “见到陆云深了么?”
“老江你好狠的心,竟然不第一时间安慰身心受挫的我!”阿绿愤懑抬头,抬爪往江栖鹤手臂一抓,留下两道印痕,“没看见老陆,我和阿一本来没打算进来的,谁知那洞口开在脚下, 那家伙没留神摔进来了!”
“没受伤吧?”江栖鹤随口一问,边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边提着和雪剑往地下四层走。
阿绿还没有回答, 江栖鹤已然下到第四层,在一片幽静开放的花丛中看见了陈一与盲眼老头。
花的名字叫做开月影,花蕊泛着幽蓝光芒,小小一朵地织成一片毯, 像是被月光照亮的冰晶。
这是种毒花,误食会令人窒息而死。有它在的地方, 旁的妖兽毒虫基本不会踏足。
不得不说,这是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但陈一的神情却不好,面色发青, 眼睛大瞪,嘴唇苍白,额上还渗出细密汗珠,姿势别扭地坐在地上, 手掌死死拽着开月影细嫩的叶。
江栖鹤眉头不甚明显地皱起,提剑径直走到盲眼老头身前,凉丝丝道:“时隔多年,你还是这般喜爱捉弄小孩儿。”
盲眼老头背靠青石屈膝而坐,眼前蒙着块黑布,手中长拐斜点在地,一副悠哉模样,“他可好玩了,在我的虚光幻境中撑了已有一炷香时间,是个可造之材。”
阿绿陡然蹿出来,停在江栖鹤肩上,大吼道:“你快把他放出来!”
“不放。”盲眼老头支起手,“你又打不过我,我为何要听你的?”
江栖鹤还要找另外三个十圣,听见这话,心底顿时升起浓浓的不耐烦。他手腕一翻,剑尖挑起,直指盲眼老头眉间,声音冷沉:“把幻境撤了。”
“我说你啊……”盲眼老头脑袋晃了晃,撑着拐杖站起,“还记得我当时怎么说你的吗?若执意如此,此生不得善终啊。”
“善终恶终,归根结底不过一个死字。”江栖鹤眸眼瞬也不瞬,长剑微红光芒浮在大片幽蓝之上,像是晕开的血色。
“哎,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执迷不悟啊。”盲眼老头低声一叹。电光火石之间,他抬手将跌坐在开月影丛中的陈一隔空抓到身前,唇边浮出一抹轻笑,“这个孩子借我几天,来日于你有大用处。”
言罢,盲眼老头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地,一阵气浪以他为中心往四周扩散,压倒大片开月影花枝。
风从他脚底升起,旋转着将陈一与他包裹在内。尚且被困在幻境中的少年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光芒明灭后,被盲眼老头带着消失在原地。
江栖鹤骂了声“cao”,接连两次被传送阵法耍,他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他在说什么!”阿绿拍着翅膀,扑过去后徒劳而返,“阿一是个人,什么借用几天!”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江栖鹤皱起眉,“修为只有琴心境,但五百年来容貌无甚改变,在偃琴洞窟中来去自如。”
“而且他,分明是在此地守株待兔的!”阿绿气呼呼地道,“我和阿一下来那会儿,被一窝长了腿的花追得屁滚尿流,他笑呵呵地帮我俩解围,完事后把我们带到这里,接着就将阿一推进了他一早布置好的幻境里!”
江栖鹤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但理不出头绪。
绿羽鸟在旁边骂骂咧咧,骂完开始自我安慰盲眼老头不会对陈一做什么,然后扭头对准江栖鹤,问:“你呢?你又经历了什么,巧雀被你找到了吗?”
江栖鹤捏了捏眉心,只讲了巧雀、琴魔以及狩魂穿杨联手来杀他一事,旁的半点没提。
阿绿先是一怔,随即拍着翅膀往第五层飞去,“难怪你一开口就是问我陆云深,三个十圣联合来搞你是有些不好办,我们快去找他吧!”
“你这是看不起我?”江栖鹤没好气道,“我倒是希望他没跟进来。”
偃琴洞窟一共十层,越往下走越是凶险,江栖鹤摸不准那三个十圣会在何时杀出来,便干脆在清理完一群毒蜘蛛后,坐进它们的巢x_u_e中。
“不找了。”江栖鹤振袖拂开灰尘,盘膝坐到地上,从鸿蒙戒里取出那副薄木片扑克牌,“是他们要杀我,总不能让我这个目标自己费心费力地找过去吧?”
阿绿很不认同他的态度,低声吼他,“你能不能有点紧张感,对方可是三个人!”
江栖鹤极为熟练地洗牌发牌,坐姿萧闲面色轻松。薄木片很快被分散成三摞,最后的三张扣倒在地。
“这玩意儿不是要三个人才能玩吗?”阿绿叹了声气,将自己面前那堆牌艰难翻开,心说自己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第三人的牌扣着就成,我们轮流出牌。”江栖鹤解释。
阿绿“哦”了一声,在自己的牌里看见一张被翻起的,这把的庄主发到了它手上。它自己瞅了会儿牌,对江栖鹤道:“能帮我把那三张翻起来吗,我要了。”
江栖鹤依言照做,一张张把牌翻起。阿绿用啄的方式将牌c-h-a.进已理好的那堆中,正琢磨着要不要起手一对三,突然听见后方传来细微响动。
蜘蛛巢x_u_e并非只有一条路能走到,此处是好几条甬道的相交处。虽然大喇喇地坐在中央,很可能会从后方受到偷袭,但总好过交手中被逼到墙上无路可退。
听到后方传来的声响,江栖鹤面不改色,把一大串顺子换到右边。他运气极好,牌面整齐,还带四个炸,只要阿绿不出什么古怪的招数迫使他拆牌,便稳赢了。
可阿绿紧张得很,听到点风吹Cao动就警惕竖起翅膀,青蓝的眼睛瞪大,缓缓地移动脑袋,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来人走得缓慢,似乎也在警惕他们,过了约莫几十息,才看见一抹素白衣角从转角飘出。
阿绿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然而手支在膝盖上的江栖鹤却笑了一下,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二缺一,陆庄主,你来得正好。”
来人是陆云深。
陆云深从甬道中走出,握剑的手垂下,重剑剑尖斜点地面,漆黑眼眸中霜寒悄然化开,一丝无奈稍纵即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牌?”
江栖鹤暗道我不仅有心思打牌,甚至还想呲溜一碗牛r_ou_面。
陆云深快步走到江栖鹤身侧,重剑换到不相邻的那只手上,一撩衣摆坐下,极快地理好面前那堆牌。
他银白长发上站着少许枯叶,衣摆微露褶皱,看得出一路走来,经历了不少战斗。
江栖鹤伸指拈开陆云深发上打卷儿的黄叶,掀了掀眸,将视线移到这人脸上,发现这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原先的小狼崽子悄无声息长大,虽然也会不顾条件地顺着他,但眼神里不再是渴望与讨好,而是变成了纵容。
江栖鹤无声一“啧”。
“我脸上有东西?”陆云深忽然偏头。
“有。”被问的人严肃点头,睁眼说瞎话。
陆大庄主眨了下眼,脑袋凑到江栖鹤面前,“能帮我弄掉吗?”
哟,无缝切换,又成了眼睛s-hi漉漉求抚摸的小狼崽子了。江栖鹤唇角抽了抽,伸手一巴掌拍在陆云深额头上,言简意赅:“不能。”
陆云深眉眼弯了弯,抬手捉住江栖鹤没能及时抽离的爪子,轻轻捏了一下。江栖鹤觉得被触碰到的地方犹如火烧过一般,下意识缩回去,但陆云深很快追上来,抓得更紧。
理好的牌被丢在地上,陆云深手往回一带,拉着江栖鹤让他栽进自己怀里。
他轻轻垂下眼眸,呢喃了一声“阿鹤”。
“你怎么了?”江栖鹤声音瓮瓮的,挣扎了一下,又被人按着脑袋抵回去。
“这次把他们交给我行吗?我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手指头。”陆云深低声道。
江栖鹤没说不行,也没说行,隔了良久,才道:“我有些事情要问他们。”
“那也……”
“嗨,你们俩别那么旁若无人啊,我还是只活鸟呢!”阿绿的声音在蜘蛛巢x_u_e中兀然炸开,它抬起爪子在地上一踩,仰着脑袋道,“不正打牌呢么,我出对三。”
江栖鹤没忍住笑出声来,圈在他身上的手适时松开,让他直起身。
这人坐回去,白了陆云深一眼,连自己都没察觉眼尾轻轻勾起,含着浅淡的笑,“打牌打牌,好不容易偷来的悠闲时光,别浪费了。”
陆云深拿起被丢开的牌,甩出对四,江栖鹤甩了一对尖,将出牌主动权揽到自己手上,然后一溜顺子摔到地上,然后再出个单张,又接一个炸,手里捏着一对二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