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景远内心还是有些遗憾的,他倒不是为了没捡漏遗憾,而是一种古怪的惆怅。他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如果现在有人在编写艺术史,他的名字会不会打在耻辱柱上呢?
这个问题不适合想下去,骆景远赶紧从思绪里抽离,办完清理的工作便回到协会写报告,一直到凌晨2点才回到家里。
距离他上次睡觉已经是三天三夜前了。
第一天,他抓拿穆晚。
第二天,穆晚自杀,工作室烧毁。
第三天,他写了一夜的报告。
短短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骆景远甚至没有空思考自己在里面扮演的什么角色,他想到明天还要准时上班,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干净睡觉,澡都不用洗了。
可是回到家里,总有让他不畅快的。
他看见家大门口,阿姨拉着骆景澄的手,正在反复叮嘱他弟弟什么。
这架势一看就是要逃跑,骆景远觉得自己作为大哥已经牙疼了,他辛辛苦苦工作一天,他这个弟弟就会给他捅娄子,惹麻烦!
骆景远在黑暗里一身制服,像只鬼一样走过去,在夜色里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在门口说话的两人没发现骆景远的动静,骆景远走到他们边上了,突然狠狠一脚踹向骆景澄。
连续工作三天的暴力全部被发泄在骆景澄的身上,骆景澄又不像哥哥有武装背景,他已经三天吃东西了,直接被踹到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向哥哥。
骆景远没兴趣废话,弯腰想把弟弟拖到楼上去,骆景澄发现他的意图,惊恐的往后躲了几下,又被骆景远不耐烦的踹了两脚。
骆景澄护住自己的头部。
骆景远踹的不耐烦了,心里暴躁已经到了极点:“他妈的,你能不能消停点?你还是三岁的孩子吗,长这么就会给家里找麻烦!你知道从小到大我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骆景澄坐在地上,抱着头没说话。
骆景远冷酷的看着他:“跟我上去!”
骆景澄这才看向哥哥,他的眼睛下面也是没休息好的黑眼圈,整张脸有一种诡异的苍白,嗓子更低哑:“哥,让我出去。”
“你出去干嘛?”骆景远冷笑。
“我要把老师的尸首带回来,如果不能带回来,我就跟他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你以为协会是你想进就进的?那个贺谨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你找死不要紧,你的爸爸呢?你的大哥呢?我们都陪你一起死?!”
骆景澄没有流泪,奇异的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他显得格外的冷静,至少比歇斯底里的骆景远冷静。
骆景澄盯着骆景远说:“所以为了这些,你就可以害死老师?”
骆景远拔高音量,眼睛赤红:“你胡说什么?你老师是个Omega,他本来就应该交由协会统一管理,再说我让他自杀了吗?他是自己心虚,自己害怕,自己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骆景澄还是看着他大哥,他的眼睛下面一片青黑,语调近乎冰凉:“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没有关系,”骆景远说,“在你心目中,你哥哥就这么坏,我会逼死一个人吗?我想都没有这么想过!”
骆景澄不再说话了,他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背往楼上走。
骆景远这时也冷静下来,心烦意乱的对阿姨说:“你给他拿点伤药上去,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知道吗?”
阿姨萧索一下,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骆景远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他回到房里直接穿着制服睡到床上,连鞋都没有脱,可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明明已经累的不行,可精神却依旧亢奋,脑子里全是这三天发生的事情。
他不想细想每一个环节,可每一个环节都会自己跑到面前。
他抓拿穆晚,工作室付之一炬,短短三天死亡了24人。
在密室的里那股被烧烤的人肉味道又像是弥漫到他的鼻尖,像是没换洗的衣服发出来的,骆景远突然觉得恶心,可是他不想起床,只能逼迫自己动手脱制服。
突然,他的头顶传出短促的人声。
“哥哥。”
骆景远吓了一跳,他立时从床上坐起来,可是黑暗的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更别提今天被他揍了一顿的骆景澄。
肯定是他想多了,骆景远想。
这一觉后面是怎么睡着的,骆景远已经不知道了,反正第二天清早六点他便起床,洗澡后到更衣室又换上协会的大衣制服。
穿上制服的时候,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又想着辞职会有哪些后果,心里犹犹豫豫的。
骆景远没有去看骆景澄,他猜想以骆景澄的x_ing子,大冬天的早上肯定在懒洋洋躺在床上睡觉。
天色还是灰暗的,虽然还在过年,但骆家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阿姨已经给他做好了早餐,简单的粥跟小菜,还有一张j-i蛋饼。
因为在武装待过几年,骆景远吃饭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钟就把一切都解决了,他又把阿姨叫过来,声音出奇温柔的交代她九点去叫醒骆景澄,给他一点流食,顺便叫医生看看他的伤。
阿姨这些日子也没睡好,脸色憔悴的很,不过她看骆景远又恢复了正常,两兄弟关系大概能改善,心里欣慰很多。
骆景远便出门了。
他昨晚是协会公车送回来的,自己的车便停在协会,现在要出门只能去开骆景澄的车。
清晨里还带着冬天特有的水汽,还有一点迷幻的雾气。骆景远一身浓重的黑色制服往车库那边走,等渐渐靠近了,终于看清跌落在花园里满身是血……
他弟弟的尸体。
第68章 突变(8)
另一头。
站在小巷子的原昕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冷静, 小陆师兄已经死了, 他相信以他的x_ing格, 这些画作就算烧成灰也不会送给保护协会,所以那些画肯定也烧毁了。
但他不能让穆老师的作品就这么消失,穆老师必须留下什么, 证明他们活过,证明他们Omega曾经遭受的苦难。
短短的几分钟,原昕站在巷子里脑海急速旋转, 冬日的阳光从地平面爬起来, 原昕发抖的身子擦到一点阳光,却被炙烤的更冷。
他闭上眼睛, 把这几天的所有画面都在脑海里回想一遍,先是他开开心心在老家过年, 他在大年夜跟骆景澄联系。
那天,骆景澄说穆老师画了一副画。
对!
就是这个。
原昕猛然睁开眼睛, 他抖索着身体往外边跑去,傅先生派的司机已经离开了,这一块他根本不可能打车, 原昕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跑出了多少汗,当阳光普照时他终于拦到一辆车。
骆景澄不可能联系得到,现在他被关着了。
当时骆景澄跟老师两人在海边度假,也就是说这幅画的存在可能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但随后穆老师被捕, 骆景澄被关,这幅画去哪里了?
会不会还在酒店?
原昕不可能正大光明去酒店找,第一太远了,第二按照协会办事的手段,他们肯定会把那家酒店搜的干干净净,不可能遗留任何Omega的物品。
原昕摸出手机,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了,给傅先生发了一个信息让他帮忙打听那个酒店有没有发现什么。
很快,傅先生便回了一个电话回来。
“当时他们所有物品都被带走了。”傅先生声音沉静:“但以我对穆晚的了解,他可能因为懒得带东西,已经把画寄回来了。”
原昕一愣:“从国外寄回来?”
傅先生说:“协会那边暂时不知道有这幅画,也不会查到这么详细,我只要查一下他这几天的通话记录就知道他选择的哪家国际快递公司,你放心,我会带着这幅画……”傅先生一顿,“还有他的骨灰回来的。”
原昕很久没说话。
说来奇怪,他刚刚目睹师兄死亡还能冷静寻找最后一线生机,可听到傅先生的声音后,原昕却感觉到了蚂蚁噬骨一样的痛楚。
大概是人放松下来,才能感觉到疼。
“傅先生……”原昕下意识叫他。
傅绍辉却突然说:“昕昕,你听我说,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那边,贺谨带着人来了。”
原昕听到那个恶魔的名字,下意识瞳孔缩紧,眼里出现恐惧的情绪,他连忙从情绪里抽离出来,挺直腰杆说:“你放心,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傅先生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最后只是道:“昕昕,在家等我。”
原昕带着哭腔嗯一声,把电话挂掉。
接下来两天,原昕都乖乖的待在别墅里,他甚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可内心有个小小的信念支持着他。
原昕这两天一直跟父母那边联系,按照傅先生的吩咐连同傅雅在内,长辈们都被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原闵也被他们带着。
原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天x_ing敏感的很,每次跟原昕通电话都带着哭腔,挂电话时更是依依不舍,一遍一遍的叫爸爸。
原昕也舍不得他,可现在原闵在他身边更危险。
其实他不知道该怎么做,Omega幸存在世的太少太少了,他们又有致命的弱点,地下组织都岌岌可危,实际行动更无可能。
一个是强大的富有的暴力机关,一个是手无寸铁,会被信息引诱发,情的Omega,中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可原昕更不想面对未来的困局,就算他能躲过这次清洗又怎么样,如果原闵在14岁被检测出是Omega呢?他到时候能保护自己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