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山河 作者:客守白【完结】(35)

2019-05-27  作者|标签:客守白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沈大人。”

  是程奉。

  他的声音和拍门声完全就像是两个人,门敲得框框响,语气还是不急不缓。

  沈崇仪怕他有什么急事,连忙爬起来穿衣服,大声道:“程大人请等一下,下官马上就……”

  他话还没说完,程奉就推门进来了。沈崇仪话卡在喉咙里,拉着自己半个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记得……睡觉之前锁了门的吧?

  程奉一脸没事人似的,也不解释自己怎么进的门,两步走过来帮着沈崇仪把胳膊塞进袖子里,一面言简意赅道,“随我出宫。”

  到了这份上,沈崇仪再怎么和他心有灵犀,也猜不到他在说什么,只好先顺着对方把衣服挣扎着穿好了,满头雾水问道,“出宫做什么?”

  他和程奉都很少回府,在宫中留宿了好几晚,这会却突然说要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程奉把人拉起来道:“宫中有变。”

  与此同时,像是响应一般,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沈崇仪这会是实实在在感觉地都震动了一下。

  若是方才还以为是自己梦中的幻觉,这回却无论如何也不是做梦了。

  他呆了片刻,忽然赤着足跑去推开了门,亮黄的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他的脸。

  从城门到宫殿,好几处已经笼罩在了火海中,夜里的寒风隐隐传来远处的厮杀声,木屑混着焦味劈头盖脸扑了他一脸。

  “这是……怎么回事?”

  沈崇仪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扶住门框,冰冷的寒气从足底一路窜上五脏肺腑,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程奉捉住了他一只胳膊。

  “先穿鞋。”

  沈崇仪仿佛没听见一样,喃喃道,“是起义军,怎么可能,这样快就攻进了宫……城门怎么了?还有禁卫军……”

  他目光迷茫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抓住程奉,急切道,“程大人,陛下还在宫中,必有应对之策,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们得快点过去!”

  程奉看着他:“陛下,不在宫中。”

  沈崇仪急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怎知道不在宫中?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些过去……”

  程奉想了想,“好,先穿鞋。”

  沈崇仪心急火燎地把鞋一套,整个人还没窜出去几步,就被程奉一把抓住肩膀,一个手刀劈在脖子后面,晕了过去。

  程奉方伸手接住他倒下的身体,忽然感觉到一阵与众不同的气息。

  他一抬眼,神识穿过火光,瞬间便至千里外。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正在赶来,可他也扭转不了这局。

  程奉一脸无恙地收回目光,却无意中瞥到一个匆匆的身影,动作不由一顿。

  那个人的实际位置离他很远,大约在皇帝殿前那一大块空地上,乱军和火势最严重的地方。他显然也是夜里被忽然的响动震醒,匆匆出来,长发还披散着,一身单薄的宽衣长袖,在夜风和火光中飘扬,如同很快就要灼烧起来一样。

  那人回过头,程奉看清他的神色,眉头皱得很紧,甚至有些严厉冷硬。

  很少看见的神情。程奉想,原来这人不是只会若无其事地一直笑啊。

  昭惑。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雁远城外,夜深的帐中迎来了一封迟到良久的信,年轻的异族王展开看过后,沉默片刻,扬手将其投入了面前的篝火。

  他看着面前的明灭的火光,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笑。

  “我还当是谁呢,皇帝亲自来,真是给本王面子。”

  “明日……可要好好招待远客一番。”

第34章 因果(三)

  荀未半夜被震醒的时候,正好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的结尾。他一时分不清是睡是醒,一脸迷瞪地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随时可以倒头就接着睡过去。

  直到掺杂了木屑的枯焦味随着夜风从窗户飘进来时,他才骤然惊醒。

  殿外无声无息地笼罩在火海中,疾奔的马蹄和呼喊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是飘飞的灰烬和隐绰的人影。眼前此景,即便是当日两皇子以死相拼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

  荀未推门疾走了几步,不防呛了一口污浊的空气,捂着嘴猛然咳嗽起来。有侍卫按着剑冲上来拉住他,在一片嘈杂中扯着嗓子大喊。

  “大人!宫中有变,恐有x_ing命之虞,请随属下出宫暂避!”

  荀未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来管他的死活,当下却不忙着埋头逃命。他听那人的话反应过来,造反的来了。

  怎么可能正好被他们算准了时机,恰恰就在皇帝秘密离宫的时候起事?何况……皇城禁卫,说开就开,神鬼不知,绝不那么简单。

  “慢着……”那侍卫一下竟然没能拉动他,惊愕回首,荀未抽回手,神色在火光中慢慢变冷。

  “禁军呢?皇城防守一向固若金汤,怎么会这般悄无声息地被攻破?”

  “回大人,已经在调动了!对方有备而来,统领为防差池,命我等先护送各位大人离开,才好放手一搏。”

  侍卫顿了一顿,咬着牙道,“今夜之变,太过突然……问遍了守城的弟兄,也无一人知晓。”

  荀未抬头望了望天色,乌云蔽月,窥不见一丝天光。摇曳的火光取代了明月,将这地上兵荒马乱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他感到一股久未出现过的情绪,不知从何而来的隐怒,骤然从心头升腾而起。他不是易怒的人,应该是说,他是极不易怒的人,标准的平和的心境,即便是三番四次被镜仙晏离他们愚弄欺瞒,也很少真正放在心上计较。可这次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有人施予了凌驾于他之上更高的威压,强行改变了人间和天界的法则运行。这就好比下着盘棋,对方忽然推翻了规则,自己乱下一气,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将棋子毫不吝惜地,通通掷到了地上。

  他不是规则的维护者,但也绝不容许旁人肆意破坏。

  侍卫没能拉住那看上去文质瘦弱的太傅大人,吃了一惊,目光些许犹疑:“大人?……”

  荀未回过头道:“礼部晏离晏大人是否在宫中?”

  侍卫:“晏大人已转去安全的地方。”

  荀未点点头:“带我去他那里。”心底却隐怒想道,罪魁祸首不是他就是镜仙,这两个家伙无视天规,兴风作浪的,看我回天庭怎么打小报告。

  二人走的是宫中密道,本该一路畅通,可就连这等机密之地,也被泄了个干净。对方明显对皇城地图了然于心,荀未与那侍卫一路小心避险,还是被混乱的军队找了个正着。

  脸上带着块疤的将领骑在马上,拽了把缰绳,马蹄哒哒后退了两步,在二人面前停下了,他上下打量了荀未几眼,忽然仰头大笑道:“这不是太傅大人么?……原来那些传闻居然是真的,能让皇帝留到现在,我倒要看看你都有些什么本事?”

  侍卫握刀挡在荀未身前,那将领居高临下见此情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到此地步也要护着这j-ian臣,皇帝究竟下了怎样的命令?如此忠佞不分,哼,都说殷氏气数已尽,我看根本是自取灭亡!”

  “皇城禁地岂是尔等擅闯的?你们是要造反吗!”

  “不敢,只不过,见皇帝为j-ian佞所惑,特来为圣上剿清朝野罢了。”

  他说得倒好听,神色却是肆无忌惮的,清君侧不过是个入宫的借口罢了,从来也无关皇帝本人的意愿。

  荀未不置可否,渐渐围困而来的兵士似乎都不在眼中,他只在想一件事。

  “谁人替你们打开城门?”

  “这与你何干?”那将领冷嘲热讽道,“太傅不如还是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说着,向周围递了一个眼色,手握长刀的兵士立即得令逼近。

  就在这时,忽闻嗖地一声响,一支长箭毫无征兆地破空而来,正挡去了荀未面前一把悬在头颅的利刃,在半空中发出清脆的相交声,夺地c-h-a进了地面,箭尾微微颤动,兵刃被震竟然直接从那执刀人手中当啷脱落。

  这一变化兔起鹘落间,一时众人皆吃了一惊,荀未未曾见来人,先认出了那只箭。

  箭尾的标记,殷长煊逼宫那晚,他曾在将他按到在地的兵士背后见过。

  马蹄声渐近,忽然一声长嘶,被缰绳狠狠勒住。那一箭,竟是从疾驰的马背上s_h_è 出,精准地命中了刀锋。

  荀未抬起头,面前那人收起长弓,手按在腰间剑上,正冷冷打量所有人。

  竟是贤王。

  意料之中,却也是情理之中。

  那匹骏马似乎有些躁动,在原地哒哒迈着蹄子,殷长煊拽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来,身后是正在集结的皇城禁军,马蹄和铁甲相撞的声音轰轰作响,宛如风雷过境。

  “皇帝既然撒手不管……那就本王来收拾你们这帮乱臣贼子。”

  贤王目光瞥过人群中两手空空的太傅,“至于本朝罪臣,还轮不到尔等代为c-h-a手!”

  当时程奉放出神识,看见领军赶来的人,正是贤王殷长煊。皇帝收得了兵权,却收不了军心。上京的精兵,都是他在江南一队一队练出来的,岂能那么轻易为他人所用。殷长焕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贸然动用这支军队,不想这个时候,却派上了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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