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任不平,陈希风便打了包袱去�c-h-a��小陂看望吴老师,康斋先生见了爱徒当然欢喜,留陈希风住了五日,时不时催问两句《游刃客》的续作什么时候写,陈希风被催地头大如斗、师命难违,只好现写了几回给老师看,喜得吴与弼连连赞他好徒弟。
五日一过,陈希风想着尹征霄说不得�c-h-a��了抚州,便向老师告辞,吴与弼虽然不舍,也不强留他,只是问这一本什么时候写完,下一本什么时候开始写。
陈希风这五日天天被按在书案上写话本,一听老师又问起了下一本,简直头皮发麻,回道:“这一本我顺天就继续写,想必一年半载总能完稿,只是下一本应该不写了。”
吴与弼十分唏嘘,陈希风站在门前,望见老师屋内花瓶里插的一枝荷花,忽然心念一动,道:“恕弟子冒昧,弟子有一问,请先生解惑。”
吴与�j-ian��:“但说无妨。”
陈希风踌躇片刻,终于问道:“弟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当初,您为什么不把小师妹嫁给我?”
吴与�j-ian��言一哂,道:“这有什么,问就问了,你和怀远都是我的弟子,将你二人相较,你家世、品貌、才情都胜他一筹,你虽豁达,但儿女情事上最难得豁达,你有不服也属正常。”
陈希风忙道:“老师过誉,弟子并没什么能胜过杨师兄,知道杨师兄和小师妹相敬如宾,我就觉欢喜,绝没有不服。”
吴与弼诧异地看了陈希风一阵,颔首道:“这样最好,没把幺娘许配给你,只是因为她与怀远情投意合。”
陈希风恍然:“因为小师妹不喜欢我。”他笑了一笑,自语道:“原来是……不喜欢我。”
陈希风告别老师回了抚州,尹征霄果然已经回了城中,也住在和合楼。尹征霄没捉到吴妙妙火气极大,拧着眉让陈希风第二日就启程和他回顺天府,陈希风不敢触他的霉头,只喏喏称是。
夜里,桌上一灯如豆,陈希风就着灯火整理这些天吴老师写的书稿,忽然听到木窗格被人叩了三下,清甜的女声在窗外道:“这位小相公,奴家路过贵窗,能讨杯水喝否?”
这女声虽然故作娇柔,但陈希风哪听不出吴妙妙的声音,他不去开窗,含笑道:“这位小娘子,三更半夜你我孤男寡女,怕是不妥。”
吴妙妙在窗外“哼”了一声,道:“好个迂腐道学的小相公,你不开我自己来。”言罢,陈希风就瞧见一柄薄如蝉翼的插进了窗缝,活动几下就撬开了窗户,月光顿时倾泻半室,吴妙妙坐在窗台上,对陈希风勾了勾手指,得意地道:“水来。”
小娘子本事了得自己开了窗户,陈希风起身倒了杯水,走过去递给吴妙妙,问:“妙妙姑娘真是神机妙算,我明日就要回顺天,姑娘是来道别的吗?”
吴妙妙接过杯子一口饮尽,摆手道:“哪有这么多神机妙算,我就是跟在尹征霄身后回来的,有件东西要给你。”她抬手将一物丢了出去。
陈希风接住一看,竟是锦衣卫指挥使对的牙牌!
吴妙妙道:“我在贼宴上说了,这件东西我只给你,今年的贼宴也黄了,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拿去交给尹征霄交差吧。”
陈希风心中感慨,这位妙妙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他道:“多谢,对了,你和晏子翎去追仇峰,结果如何?”
一提到这件事,吴妙妙的眼神就古怪起来,她鼓了鼓腮帮子,说:“我和晏子翎追了一路,几次差点把那胖子弄死,结果被陶仲商截胡了,那胖子被陶�c-h-a��给剁啦!”说着,吴妙妙歪了歪头,问:“陈公子,你当真是个断袖,喜欢陶�c-h-a��吗?”
陈希风下意识脱口道:“不是。”
吴妙妙伸出食指在陈希风面前摇了摇,正正经经地说:“公子不必答地这么快,你要想清楚再告诉我,这个不,是不喜欢,还是不知道。”
室内安静下来,烛火跳了一跳。
陈希风轻声说:“我不知道。”
吴妙妙垂下眼睫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那就算了,我要走啦,有句我用来自勉的话也送给公子你——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说完,她将空茶杯往陈希风怀中一抛,翻下了窗户。
第三卷 无觅风
第41章
麓川,允姐兰。
立秋已过,中原的风开始稍带凉意,麓川却依然温暖如春日。
麓川王最近十分宠爱一个中原来的女人,麓川气候湿热,女人们也穿着紧身短小的细布上衣与长裙,�c-h-a��光洁的手臂也赤 裸着脚踝。中原来的女人不习惯这种裸露的装束,麓川王命人将宝库中大明赏赐的轻薄纱罗全为她裁成夏衣,还下令命中原来的商人贡上各种中原所产的顶级脂粉、钗环与香料,再重金聘请中原来的大厨为她准备饮食,以求讨得美人欢颜。
陶仲商在麓川徘徊了大半个月,终于趁麓川王聘请名厨的机会混进了宣府司署,在厨房里洗了三天菜,摸清了这位神秘美人的住处。
月光如纱似水,庭院里孔雀在低矮的杜鹃丛中散步。木门忽然被推开,陶�c-h-a��伏在瓦片上往檐下窥探,一只穿着软缎便鞋的脚踏在了木质回廊上,身着轻薄纱衣的女人步入庭院,她背对着陶仲商,身姿绰约窈窕,步履轻盈优美,漆黑的长发结成松散发辫垂在一侧颈间,另一侧脖颈露出了大片莹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温润如玉、几欲生辉。
陶仲商单手握住了刀柄,他专注地看着女人光洁的颈项,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庭院里的孔雀忽然对着这个女人展开了华丽的尾屏,女人侧过头,明显被孔雀蓝绿色的艳丽尾羽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现在!陶�c-h-a��拔出长刀自房檐上一跃�c-h-a��,泛着寒光的刀锋劈向了毫无防备的柔弱颈项,一切进行地隐秘而安静,只有刀锋劈开气流带起了细微的声响。
孔雀收起了尾羽,钻进了灌木丛里。刀锋要贴上脖颈的瞬间,女人修长的手臂向后一探,略粉的柔软五指抓住了刀锋,这只手秀气精美地像连一壶水都没有提过,但沉重的双刃刀已不能再向前一分一寸。陶�c-h-a��镇定地将长刀向后一拖,脚尖踢向女人脑后风池穴,女人趁势松手,指尖内劲一吐在刀刃上一弹,陶�c-h-a��被这一弹阻了去势,不得不收脚向后翻出落地站稳。
月挂中天,两人相对而立。
女人在月光中�c-h-a��了正脸,这张脸未施脂粉、不佩簪环,容�c-h-a��已经华美至极,而在美貌之外,她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别致风神,让人一见心折、魂牵梦萦。看容貌女人似乎还是二八少女,但她的笑容带着些许神秘,让人明白她已经不是天真娇嫩的小姑娘了。
陶仲商握刀的手让刚刚那一弹震得略麻,他握了握了手掌感觉麻意消退,发现自己有些轻敌。这位拨月宗主虽然是红谱第一,但因为美貌惊人、风月传言又太多,江湖人对她武功的评论只说应当是一流。现在看,分明是一流中的一流。
陶仲商重新认真打量了下拨月宗主,刻意不对上她的眼睛,美貌是真美貌,但扎手也是真扎手。但今夜已经暴露,如果不能得手,混进宣府司署的功夫就算白做,再要杀人只能另想办法,那就太麻烦了。
陶仲商眸光一冷,站立的姿势有了细微的变化,他的双刃刀刀身宽阔沉重,非膂力过人不能舞动,这刀还像一样两边都开了又薄又锋利的刃口,若做剑使也未尝不可,只是用起来更费力气,陶�c-h-a��此时就以刀为剑刺向了拨月宗主。
拨月宗主面上微露欣赏之色,这一点温和出现在她面上,更是显得如花美貌荡人心魄。她赤手迎战兵刃,凭高妙的轻功周旋陶仲商的刀网之中,双手或点或拂或拍或击,衣袂飘飘、姿态优美如同舞蹈,但招招专攻人周身的三十六处死穴,于妩媚中带出肃杀。
陶仲商处变不惊,刚刚以刀为剑,现在横刀一转又使出一套狠辣刀法,他虽然内力逊于对手,但仗着招式奇诡、刀剑转换自如,竟也和拨月宗主战地一时难分伯仲,两人从一个庭院打到另一个庭院,还打上了屋顶。
拨月宗主忽然“咦”了一下,微微蹙眉道:“你这招是旦暮崖的‘朝生暮死’,上一招又是拂剑门的‘梦笔生花’,还有几招我认不出,却像是脱胎于接天阁的剑法,这几个门派只传内门弟子的高深招式,你竟都熟得很。”
陶仲商一刀削向拨月宗主的肩头,他心中已有些明白今夜怕是杀不死这女人,口中嘲道:“这些只传内门弟子的高深招式,宗主能一眼认出,看来宗主也熟得很嘛。”拨月宗主的风月传闻太多,刚刚说的这几个门派中据说也有她的裙下之臣。
比起当初接下无量榜的戚萝戚芷,拨月宗主的养气功夫显然更到家,她并不动怒,肩头一缩右腕一转,在袖中握住了什么,面上甚至带着温柔笑意,说:“我如果得罪过你这样英俊出众的年轻人,是一定不会忘记的。”
陶仲商脸色终于变了,他立刻向后疾退,一道长鞭饱含真力同时抽出!只听“砰!”一声巨响,屋顶上竟然被拨月宗主一鞭抽出了个大洞,瓦片与碎木料稀里哗啦地流进了洞里,开裂在陶�c-h-a��脚前停止。这一声动静太大,宣府司署的护卫们就算是死人也该被震活了,府中亮起了许多火把,有人高声喊道:“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