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由摊主从纸箱中抓取,十道题的类型多种多样。文类便问些诗词是出自哪部典籍,武类问些兵器兵法的知识,还有些谜语之类,涵盖甚广。
抽到武类题目,江凝自是得心应手;文类题目托了陈老的福,倒也能从不甚美好的记忆中扒拉出来;至于谜语,自然难不倒江大公子,于是,在围观群众的阵阵喝彩声中,第十题即将揭晓。
两个小青年交换了眼色,其中一个从桌下的夹层抽出张纸条,卷进手心,再飞快地将手c-h-a入纸箱,原封不动地拿出,展开。
此题一出,一片哗然。
“咱们王爷的贴身侍女叫什么?这他妈谁知道啊?”
“这是什么破题?”
“看来没人能答出十道题已成定论喽。”
……
江凝眼角狂跳,暗自腹诽:“我怎么不知道义父还有个贴身侍女?”
段唯在不远处抱臂看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江凝冷冷地看向摊主,不悦道:“这也能算题?”
“小兄弟,答不出就认输嘛,五十文钱而已。” 小青年抖抖手中的纸条,“不死心的话就随便蒙一个喽。”
江凝冷哼一声:“答案呢?出这种没人答得出的题有意思吗?”
小青年一把收走了押在摊上的五十文钱,狡诈一笑:“你答不出能代表所有人都答不出么?小兄弟,不要太自负。”
有道是“买的不如卖的精”,这种生意自然不可能让参与者轻易答出十道题目,不然靠什么挣钱?江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点小手段也瞄见了个大概。要是放在以前,也就图个乐呵,懒得跟他们计较,可眼下是荷包嗷嗷待哺的困难时期,别说五两银子没捞到,就是那五十文打了水漂也够让他牙疼的。牙疼的江大公子横眉立目:“哦?那你说来听听,她叫什么?”
围观群众立刻跟着起哄,非要那小青年公布答案。
原本,没被答出的题目是要扔回纸箱继续使用的。摊主不是第一次遇到追问答案的顾客,但这么多人都跟着起哄还是头一回。听着周遭“编道自己都不知道的题来用,真不要脸”之类的严重影响职业生涯发展的评价,实在忍不住了:“听好了!人家叫‘束语’!”
群众却不肯轻易买账:“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随口编的?”
“别嚷嚷,听我说,” 小青年振振有词,“人家是我二婶的妹妹她姨夫家的三外孙女!之所以起名叫’语’,是因为她长到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家里人着急,就给她取了这个字。结果呢,嗨,人家不是不会,只是懒得开口,长大之后也跟哑巴似的。家里人一琢磨才反应过来,这名取得不错,可是和姓搭在一起就不对了。没想到后来进了王府,王爷偏偏相中了这点,便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女,真是’哑巴有哑福’啊。”
段唯:“……” 编得跟真的似的,不过这“束语姑娘”似乎有个原型?
围观群众信了个七七八八,有人调笑道:“这么近的关系,你怎么没让人家引荐一下,也到王府谋个差事?”
小青年暗松一口气,嘴巴咧到了耳根:“去王府当差哪有在这里支个摊自在。再说,我们要是走了,父老乡亲们不少了个又能赚银子、又能捡乐的地儿?”
“说的好听,” 江凝嗤笑一声,“有人答出过第十题吗?”
父老乡亲们也不好糊弄:“就是,这摊支这么久了,那钱不尽让你们得了去?”
“我有个主意,” 江凝敲敲纸箱边,“我看这题就别一道一道的抽了,干脆一次拿出来十道摆前面,答题的时候再一张张展开了答,怎么样?”
江大公子的冲劲儿上来了,遇上铁公j-i非得lū 几根毛下来,遇上两尊貔貅也得让人家吐出点东西来。小青年见今日恐怕不好收场,一咬牙:“行。”看着江凝不像本地人,又赶忙补上一句:“一人一天只能答一回,您就不能再答了。”
江凝回头往人群里一望,递给思墨一个眼神。
众人只见一小孩从人群里“噌”地窜出,毫不迟疑地在摊上拍了五十文钱,仰头对摊主一笑:“我想试试。”
第17章 第十七章
见来的是个小孩,摊主不以为意,随手从箱里捞了十张纸条,在摊上一字排开。
没了暗箱cao作,思墨不费多少力气便悉数答出,有幸成为第一个拿到五两银子的人。观望的众人拍手叫好,同时也开始跃跃欲试。
段唯不爱参与这种过于热闹的游戏,里面两人拿了银子,便退了出来。江凝环顾四周,狡黠一笑:“趁天还没黑,我们再玩点别的。”说罢,拽着段唯闪进一旁出售笔墨纸砚的小店。
“帮我写几个字吧,” 江凝递了纸笔给他,“我说一个你写一个。”
段唯不明就里:“干什么?”
“你写的好看,” 江公子难得对书法有了稍微清醒一点的认识,“我怕别人看不懂我的字。”
不一会儿,一个写着“答题询咨,童叟无欺”的临时地摊在附近开张了。段唯哭笑不得,敢情这位是刚才没赚够。
一箱题目总共就那么些,答不出的再折好扔回去,围观群众发现不会的题目,随时可以过来询问,若是过会儿的十道题中恰好抽到问过的,最后赢得的五两银子分这“地摊摊主”一两即可。
思墨心底满是凄凉——一个多月前说过的“街头卖艺”说来就来,没有一丝防备。他忍不住小声提醒:“凝公子,我们回去这一路基本花不着钱。”
“我知道。” 江凝一本正经状,“回去总不能空着手,免得惹岳……义父不高兴。”
早有眼尖的注意到了这个刚开张的小摊,在答题的周围观望少顷,便迫不及待地溜了过来。
“小兄弟,’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出自《汉赋》还是《楚辞》?”
“方才有一谜面是‘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打一词?”
……
开始来问的题目都还正常,可后来的诸如“某部典籍的第一篇共计多少字”之类的题目,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三人面面相觑,自觉都还没有闲到过去数字数,只得暗叹一句无j-ian不商,再看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果断收了摊。好在依靠前期正常的题目,也赚到了十几两银子。
或许是因为一天下来没有多少活动量,夜晚降临时,段唯的身体和意识都还格外清醒,昨晚一夜没睡也没有丝毫影响。
段唯看着身侧已然入梦的江凝,犹豫着要不要去拿九铭。谁知刚轻轻地把被子掀开一角,江凝一只手便伸了过来,麻利地掖好被角,又把他朝自己这边揽了揽。动作一气呵成,眼睛都没睁一下,全部都是在睡梦之中完成。
段唯震惊了,呆愣片刻后,试着把他的胳膊放回原处,刚把手抬起来,江凝就若有所感地抬臂护住脸,头向一边偏了偏。
段唯开始心情复杂地反省自己,难道睡着的时候真有那么不老实?
借着月色,望望和其他行李一同放在屏风边的香盒,段唯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躺好,强迫自己不再想着去点香。
又是一夜未眠。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来,段唯感到太阳x_u_e有如针扎一般,抬手挡上了眼睛。
“醒了?” 江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该起床了。”
段唯故意含糊地应了一声,装作不情不愿道:“没睡醒呢。”
“一会儿思墨进来该笑话你了。” 江凝在他掌心上亲了一口,“快起来,到车上可以再睡会儿。”
隔日,苏启已收到段允的召回信,将公务交接完毕后,启程返回东平。
段允也陆续收到了来自江凝的汇报信件,审视半晌,欣慰的同时,也不由暗自心惊。
“阉党作乱,” 段允的指尖一下下扣着桌面,冷哼道,“手伸得倒挺长。”
苏越:“我们是否有必要主动一些?”
“身正还怕影子斜,奏不得,参不得,攻不得。” 段允低叹,“除了严防,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这帮人目无王法,为非作歹,皇上……” 苏越觑着段允神色,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物极必反啊。” 段允摇摇头,“皇兄用意无过,奈何阉人心歹,把西厂变成了这么个……”
沉默良久,段允转头看向窗外,自嘲地一哂:“我守好临安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他们几个也快回来了,提前给他们收拾收拾屋子。”
寝房每日都有专人打扫,段允说的“收拾”,不过是和苏越到俩人的房间里看看,把书册字画随意规整规整,再给他们添置点什么小物件。
长期没人住的房间总透着些清冷。
江凝的寝房干净整洁,东西排放得井然有序,倒是出乎苏越的意料;相较之下,段唯的寝房就显得略逊一筹了:书架上的宣纸和书籍有些散乱,案前的笔架上搁满了毛笔,有两支无处可去,就随意地躺在书架一角。
段允不满地皱起了眉:“这孩子整天都在忙些什么?书架乱成这样都抽不出空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