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顿了顿,才肃然地道,“小的绝无伤害您,或者皇上的意思。亲王殿下也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才四处派人打探。不过,目前只有小的一人,有幸找到皇上。”
铁山明白必须在这里诚恳地表明,自己与景将军“是友非敌”,他才有可能谋得生机,然后,他才能把今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禀告给亲王知道。
只有这么做,他才能在亲王面前“将功补过”。
“你的‘信鸽’呢?”
探子从不会单独行动,为尽快地传递情报,必须要有中间人进行联络,景霆瑞很清楚这点,这种中间人在江湖中被称为“信鸽”。
“小的正要去联系他。”铁山很清楚在此处不能说谎,也骗不过景霆瑞,他只能挑真实的话讲,却又故意隐瞒住一部分,“小的一见皇上在这儿下榻,就不敢再耽搁,正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炸开一片银光,铁山瞪着眼,大张着嘴,他看了自己的身子,以及很多很多的血……
头颅滚落在地,景霆瑞甩掉蚩尤剑上的血,收回剑鞘。
“来人!”
“是!”侍卫立即进入,看着依然跪着的无头男子,稍稍愣怔,但很快镇定。
“收拾掉尸体,别让皇上知道。”景霆瑞命令道,眼神冷若冰霜。
“是,将军。”两个手下立刻忙碌起来,把尸体用破麻布包裹起来,趁夜埋到后山的桔子林。
景霆瑞走出马厩,虽然这里有一些s_ao动,但驿将根本不敢出来露脸,还让驿丁都躲得远远的。景霆瑞回到上房里,为了防备还有探子或者刺客,他抱起依然蜷成一团,睡得极沉的爱卿,换到隔壁的客房歇息。
隔日,爱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景霆瑞帮他更衣,漱口、擦洗脸面,爱卿都是一副睡眼惺忪,任由景霆瑞摆布的模样。
小德子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大大小小十几碟的配菜,还有粥粉面食,他来伺候皇上用早饭,却往隔壁走去,直到爱卿更快一步地叫住他,才发觉自己走错了门。
“不是住在隔壁那间吗?”小德子很是纳闷地问道。
“你睡糊涂了吧?朕一直在这里啊。”
肚子饿得咕咕响,爱卿已经清醒过来,他昨天是被景霆瑞抱着进房间的,自然不知道住的是哪一间,加上朝向和装饰都是差不多的。
“也许是吧,皇上,快趁热用早膳吧,没想到这儿的菜还挺香的。”小德子笑嘻嘻地布好餐点,景霆瑞也一同吃了些,然后就收拾好行囊,继续上车赶路。
“皇上,奴才看您还很疲倦,要不,再住一晚上歇歇?”临行前,小德子注意到爱卿满脸倦容,哪怕他才起床。
“不了,还是尽早回去的好,这么长时间见不到朕,炎也是会担心的。”爱卿是归心似箭,不想再有所耽搁了。
“您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那么多政务累积着,您还有机会看见炎?”景霆瑞那略带嘲讽的语气,气得爱卿“哼”地一声扭过头去,不想再搭理他。
“皇上……奴才告退!”小德子深深觉得这马车就是是非之地,相当识趣地离开了。
景霆瑞看了一眼故意背对着自己的爱卿,微微叹气,垂下眼帘,杀了永和亲王府的人,就意味着与炎彻底地对立。
他的敌人已经很多,却又树立了一个劲敌。
不过,也罢,谁让他爱上的是一个万万碰不得的人,既然如此,要他付出更多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
景霆瑞吩咐车夫启程,这返京的路还长着,要怎么让爱卿转过脸来,愿意露出笑颜,才是眼下的大事。
第十章
车窗外的晨光非常绚烂,尤其两边都是黄灿灿、水汪汪的早稻田,爱卿不时挑起帘子,两只手扒拉在窗檐,两眼放光地望着沟渠交错的田地。
有不少卷起裤腿的农民正在田间忙碌收割,这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哇!好大的一头水牛!”爱卿看到一头好像小山丘般黑亮的大水牛,即惊讶又赞叹地道。
“您来的时候,没瞧见过吗?”景霆瑞对外头的景色并不是很感兴趣,他的手里拿着一卷兵书,已经看完一大半。
“有看到过,但不像这只这么大。”爱卿回答,事实上,就算是同一头水牛,爱卿恐怕也记不得了。因为在来的途中,他始终怀揣心事,闷闷不乐的,并不能像现在这样,放松心情地观赏风景。
自然也会注意到许多,他之前未能留意到的事物。
而且,自从离开上一处的驿馆,他们算是“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七、八日,这路途上也是太太平平,连一场雨都没遇上。
像这些山野中的土路,一旦下雨,哪怕是毛毛细雨,都会变得非常泥泞,无论是人和车都是寸步难行,尤其这辆马车这么大,一旦陷入泥坑,恐怕得花费好多人力才能抬出来。
所以,顺畅的路况也让爱卿的心情更为轻松,而景霆瑞在这几天里,不是埋首于兵书,就是研究史书,总之他有看不完的书卷,简直快成了第二个炎。
爱卿看不进字,顶多是翻一翻那些书册卷轴,但很快放在一旁,呼呼大睡了。
“咦?好多人呢。”
随着马车的平稳前行,爱卿已经看不见大水牛了,但是他又发现不少行人,清一色的都是农户,有的挑着担子,有的牵着毛驴,都往前边去。
“是赶集的。”景霆瑞看了看,说道。
“有集市?不是还没到刘家村吗?”刘家村是他们下一处的落脚点,那里还有很宽的一条河,叫做刘家河,但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才到。
“回皇上,不一定要到城镇才能有集市,前面不远有一处河滩,视野开阔,适合交易买卖,且看他们的农货,都是时鲜的果菜,会期约莫半日,若赶到刘家村进行买卖,恐怕得过夜才行,到时候,菜也就不新鲜了。”
“是这样。”爱卿点头,脸上已经明白地表现出,对景霆瑞的话很感兴趣,想要去看看的意思。
景霆瑞装作没有看见他过于灿烂的笑容,又拿起书,却听到爱卿含笑着说,“庙会朕已经去过了,这农作集市,朕还没……”
“不行。”景霆瑞直截了当地拒绝道。
“为什么?!”爱卿立刻皱眉,显得不悦地反问。
“那里无遮无挡的,侍卫不能隐藏起来护驾。”景霆瑞有理有据地答道,“侍卫若是露面的话,那些农夫就都会吓跑,平白无故地搅合了人家的生意。”
“谁说朕要带着一大帮的侍卫去。”爱卿眼巴巴地望着景霆瑞,依然是不死心地说,“景将军,你不是可以以一敌百吗?那朕还要那么多侍卫做什么?”
景霆瑞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书,看着爱卿,除了在有人的场合,爱卿会叫他“景将军”以外,另一个就是有求于他了。
这一声“景将军”叫得特别甜,景霆瑞当然也知道,就算没有那些侍卫在,自己也可以保护好皇上,但是他并不愿意冒险。
哪怕爱卿只是掉了一根头发,景霆瑞都会气得抓狂。
“末将……”景霆瑞决定不再看爱卿可怜兮兮的眼神,以免自己的立场有所动摇。
“景将军……”爱卿伸出手,轻轻地拉了拉景霆瑞的衣袖,“拜托了,朕就去一次嘛,就一次!”
“啪。”景霆瑞合拢手中的书,妥协般地道,“好吗,但只能待一刻时。”
“太好了!”爱卿飞快地去拉车厢内的铃,似乎根本不在乎景霆瑞提出的时间限定。
景霆瑞轻轻叹气,但还是陪着爱卿下车,夹在农户的中间,往明亮的河滩去了,因为河滩处的泥土柔软,碎石也多,并不适合大车停留。
阳光温暖,空气簇新,加之河流潺潺的美妙之声,让河滩上自发形式的集市,显得越发热闹,生机盎然。
和皇城或者荻花镇的庙会相比,这里的货品少了许多,也没有人卖艺、说书、耍猴戏,算命的摊贩倒有一个。
但爱卿对算命不感兴趣,他径直往那些排放满箩筐的地方去。
这些竹篾、藤条编织起来的粗糙筐子,大中小号齐全,有的上面还带着泥,里面装满了山核桃、栗子、野蘑菇、野菜,还有竹笼子里养着的山j-i、野兔。
爱卿玩了一会儿野兔,喂它吃菜叶,见景霆瑞丝毫没有买下来的意思,也只好作罢。但要了一大包的山核桃,它的个头是粒粒饱满,快抵上婴儿的拳头。
其实在宫中也有山核桃,不过果壳多半丢弃,只留下核桃r_ou_,再用糖浆、蜂蜜熬煮成精细的甜点供人享用。
刚看到带壳的核桃,爱卿还很稀奇那是什么,直到景霆瑞说明为止。
其实这儿摊贩虽多,但可买的少,因为除去这些山货,便是锄头、镰刀等的农具了,爱卿又买了几个Cao绳编织的蟋蟀、蚱蜢,便拉着景霆瑞往回走了。
“那边还有很多摊子,您不逛了?”景霆瑞感到稀奇地问。
“不是说了一刻时吗?”爱卿头也不回,走在前头。
“——啧啧啧!真是奇了怪了!”
就在他们经过那设在路口处的算命摊挡时,那个穿着灰黑色道士袍,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真瞎还是假瞎的江湖术士,突然开口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