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惋惜,脸上的郁色也不似作伪:“平时根本看不出来薛老师身体不好,要不是这次出了事,大家谁都不知道。”
“你们学校每年不是都安排老师体检吗?”徐宵耐心地等他说完话才开口,“薛老师的情况,按理说学校应该早就清楚才对。”
这个问题一抛出,秦晖就涨红了脸,磕磕绊绊愣是没说出一个字。见状,裴久川好奇地打量着他,目光里有些怀疑的味道。
见裴久川想差了,徐宵索x_ing也不为难秦晖,自己给出了解释:“我知道大部分单位都不把体检当回事,都是自己去医院检查,回来单位报销。但这么多年薛佳明都瞒着校方,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秦晖终归还是没多少社会经验,内里还带着年轻人天真烂漫的x_ing子,被徐宵一唬,也没了隐瞒的心思:“我们学校对身体有重大疾病的老师,一向都是调离教学岗位,到后勤去做事的。”
“您也知道,我们学校是市里最好的高中,福利自然也要好一些。”第一句话已经说出来,剩下的就顺畅许多,“但仅限于在教学岗位上的老师,后勤那边的福利,就没教学岗位上好。”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薛佳明为了每个月多拿几千块钱,在体检时动了点手脚,隐瞒了自己的实际身体状况。这种小动作只要有心,确实可以做到。
“你怎么知道他有这个心思?”一直没吭声的裴久川突然c-h-a嘴,“为了一点钱隐瞒自己的病情?”
在徐宵他们和方校长交谈时,秦晖就认定了这二人里只有年纪稍长的那位能主事,所以根本没把裴久川放在心上。现在冷不丁被对方这么一问,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现在说这话显得我和薛老师不太对付似的。”秦晖苦笑,面上有些无奈,“但这在学校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薛老师爱财,大家都知道。”
他抓抓自己的头发:“也就去年的事吧,学校门口的小超市给薛老师算错账了,多收了他五块钱。我们还没下班呢,他就冲到门口去指着人家骂娘。”
提起这件事,秦晖显然觉得有些丢人,CaoCao几句便结束了:“有些事情不方便明面上讲,私下里大家都清楚。”
“不过这也都是我们的推测,您作个参考就好。”看到裴久川的脸色不虞,他十分紧张地补了一句,想不通这个年轻警察怎么突然拉下了脸。
见到裴久川神色转y-in,徐宵觉得有些好笑,刚想开口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声尖叫给堵了回去。
“救命啊!”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在教学楼上炸开,“来人!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少爷什么的,还是放在眼皮底下牢牢看着比较好
不知道徐处长以后会不会后悔╭(╯^╰)╮
☆、黑白(04)
徐宵二人连同秦晖赶到楼上时,走廊里的学生已经围成了一个大圈。
“让一让!警察!”徐宵抬高了声音,奋力分开人群。
圈内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女孩,她双眼紧闭,显然失去了意识。
“叫救护车。”徐宵在女孩身侧跪下去,迅速地探查了一番她的生命体征,然后冷静地吩咐裴久川。
周围围观的学生迟迟没有离去,一直到救护车将女孩拉走,才在老师的驱逐下慢慢散开。他们惊恐而冷漠地盯着圆圈内的三人,就像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舞台剧。
裴久川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下意识裹紧了大衣。
“那是薛老师班上的学生。”费力把所有的学生都赶走后,秦晖累得满头大汗,“这不是她第一次晕倒了。”
“她太瘦了,可能营养不良。”徐宵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方便的话,我想先去看看薛老师的办公室。”
站在旁边的裴久川心里一紧。
他面上是翩翩公子,内里什么样只有自己最清楚。在裴少爷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干过最大胆的事,当属七岁那年掀隔壁小姑娘裙子。
要带他去看死亡现场,还不如让他现在先死为敬,省的徐宵再跑一趟。
“小裴?跟上。”徐宵虽然不知道裴久川究竟在想什么,但从对方忽青忽白的脸色上也猜出了几分。他朝小下属微微一笑,自己跟上了秦晖的脚步。
绝望的裴久川感觉自己烧得更厉害了。
薛佳明的办公室位于三楼最里处,在一中,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独立的单人办公室,里面空调微波炉一应俱全,条件可谓十分优厚。
然而,本应堆满各种学生作业习题的办公室,现在却空空荡荡的。桌上和书柜里几乎不剩下什么私人物品,房间整洁如新,仿佛才收拾过不久。
“薛老师......不在了之后,我们让学生打扫了一下。”秦晖注意到徐宵皱着的眉头,连忙解释,“学校现在没什么空地方,新老师马上要来,只能先清一下薛老师的东西。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被校长突然推出来,秦晖其实很为难。但他也纳闷,明明是意外死亡的事,怎么等到过了一周翻篇之后又来一拨人?
“没事,不怪你们。”这锅不能让校方背,徐宵心里清楚这一点,但还是觉得有些头疼。看这清扫力度,哪还有一点薛佳明曾经使用过的影子。
他最后留在世界上的痕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擦掉了。
徐宵这边正在郁闷,裴久川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看见秦晖也觉得格外可亲:“你们把他的东西放哪儿了?应该没扔吧?”他说话的语气软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样怼天怼地怼秦晖。
“没扔没扔,全在储藏室里放着。”莫名其妙的秦晖根本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对上裴久川亲切的脸色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恨不得马上逃离现场,“两位需要的话,我让学生给你们搬到车上带回去。”
“麻烦你了。”徐宵客气地朝他点点头,并不想为难这个年轻人,“你去找学生搬东西的时候,能帮我叫个人过来吗?”
他沉静地盯着秦晖:“就是那个发现薛老师死亡的学生。”
出乎徐宵的意料,一直待在他们二人身边,赔着笑脸小心伺候两位大爷的年轻男老师,听到这个要求后,露出了纠结的表情。半晌,他神色复杂地开口:“两位警官,不是我多嘴爱打听,薛老师的事,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不,没有意外。”徐宵挑眉,顺着他的问法,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他把手臂抱在胸前,盯着对方,想听听这位秦老师要说什么。
“我们的学生都是很好的孩子。”被警察直勾勾盯着,秦晖有点哆嗦,但维护学生的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希望你们尽可能减少对他们的影响,现在是关键时期。”说完,他紧张地看着对方。
面前的警察不置可否,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怎么感觉他们这个学校不太对劲。”秦晖离开后,裴久川眨巴眨巴眼睛,“不就是贪点财不招人喜欢嘛,至于连人命都排在学生学习后头了?”
徐宵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想起来这位少爷初中便跑去国外念书,不曾见识过国内高考头破血流的厮杀惨状,正准备夸大其词吓唬吓唬他,门就被敲响了。
“秦老师说你们找我。”女孩推开门,“我是姜越。”
门一开,裴久川差点就要喊出“方校长”三个字,话都滚到了嘴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硬生生又给吞回去。他咬着舌尖,把饱受惊吓的目光转向上司。
有意思。徐宵没心思搭理他,在心里简单点评。面前的女孩和方媛简直相似的令人发指,不是长相,而是那种矜持疏远恨不得所有人离她两米开外的气质。
姜越站在门口,礼貌地微笑着,一点都没有被警察传讯的局促不安。
“姜同学是吧。”对方客气,徐宵自然要比她更淡定,“麻烦你了,我们有点问题想问你。”
女孩应了一声,落落大方地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她的双手放在膝上,很是自然地搭着。
“薛老师死亡的当天,是你第一个发现他出事的,对吗?”徐宵示意裴久川打开录音笔。
“是的。第二节大课间,我去找薛老师,发现他倒在了地下。”姜越十分平静,口齿清晰。
“你去找他做什么?”
“我是班长,要给薛老师交收上来的材料。”女孩依旧是镇定自若的模样,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徐宵了然地点点头,循例又问:“你有没有发现办公室里有什么异常?比如打斗的痕迹?”
姜越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还是四平八稳的语调,好像她天生就只会用一个调说话一样:“没有,我当时被吓坏了,什么也没来得及注意。”
你这也叫吓坏了?裴久川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拒绝接受自己可能比一个高中女生胆小的事实。
徐宵显然也对这种表述有点无语,他顿了顿:“好的,那我们换个话题。能聊聊薛老师吗?”
一直眉目清淡的姜越,听到这个问题,微微地皱了皱眉:“聊些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她不明显的动作被徐宵看在眼里,“比如他教学如何,学生们喜不喜欢他,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