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道：“热水！”
巽风寨的人早围了过来，闻言即刻拿过一个水囊，递与冷血。冷血将水囊凑到那人唇边，不一会儿水囊里的水见了底。
冷血道：“有干粮吗？”这话亦是问的巽风寨寨众。
武湖摸出一个布袋，袋子里装了几个饼子，才送到那人面前，那人一把抢过，两三口，一个冷硬的干饼全塞进了嘴里。
冷血道：“你慢点。”
铁手心下叹息，只能继续为那人输送内力。
琉璃见此情景，黯然道：“前面就是黎县了。”不消说，这人十有八九便是黎县的灾民。
朱门酒r_ou_臭，路有冻死骨。
一行人到得黎县境内，方知适才看到的那人，竟还不算太惨。雪地里躺了好几具尸体，还有好几个穿着单薄衣服的人躺在尸体旁，动也动不得。
铁手和冷血面色沉重。
不过，他们看到到只是一小部分的人，大部分的人都是缩在家里不敢出来冒风雪的。这使得黎县寂静莫名，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在铁手和冷血等人到来之前，这就是一座死城。
要让死城活过来，首要任务，须是尽快地让灾民们的肚子身体暖和起来，肚子饱起来。大家立刻将马车上的箱子都抬下，用袋子分量装好。铁手和冷血早已分头到了两个昏迷的灾民面前，各自为那两个灾民注入内力。待灾民醒后，又发了棉衣与干粮给他们。在外昏迷的灾民只有几个，铁手的内力极强，冷血的内力自也不差，很快让他们一一醒转。醒来后的灾民目瞪口呆瞧着铁手和冷血，像是看着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神仙！
同时不忘狼吞虎咽啃着干粮。
铁手道：“慢点吃，吃快了对胃不好。不够的话，还有的是。”
冷血道：“你们还没有其他亲人朋友？若是能走动，让他们都来这里领自己的粮食和棉衣。”
言毕，两人皆转身去了别处。灾民还有那么多，救命的事，等不得一刻。
日已西沉，天际渐渐转为灰黑。
巽风寨寨众忙着搭了台子，本是想让灾民们排队来领粮食，可是放眼一看，县里根本不见几个人。一伙人忙围去铁手和冷血身边，急切道：“二爷四爷，我们该怎么办？”
因这一路上铁手与冷血的相助之情，寨众们对这两位名捕是既佩服又尊敬，有事第一反应即是征求他们的意见。
铁手道：“我们分头行动。留一队兄弟守着粮食，其余人带上干粮和棉衣给灾民们送去，他们现在怕是都动不得了。”
众人答应了一声，旋即四散往各家各户而去。
灾民们果然大都在自己的家中。
家中又如何？破旧的屋子，漏风的窗户。铁手走进一户人家，只见屋中灶台生尘，主人盖着薄薄的被子，踡曲地窝在床上。薄被在抖，那是主人的身体在发抖。
因为寒冷，也因为看见屋中忽然而来的陌生人，主人抖着道：“你、你是……”
铁手立刻温声道：“兄台莫慌，我是来赈灾的。兄台家中只有你一人了吗？”
他一面说，一面同样给床上的人输了内力。那人顿感一阵暖气充乎全身，铁手随而给那人披上了棉衣，留下了一些干粮。那人心中诧异，只不住说谢。
铁手叹道：“切莫说谢。赈灾救民，本是食禄者本分，在下来得晚了，心中是愧疚万分。”
那人讶道：“你是朝廷派来救我们的吗？”
铁手苦笑一声，要如何答？自己是朝廷的人，却不是朝廷派来救他们的。他忽想起一事，道：“这儿县衙的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那人脸上显露出怒容，道：“他们？哼，雪灾发生没两天，他们全收拾东西，坐起马车跑了！哪里还会管我们的死活！”
对方这一番话，听得铁手冷汗连连。安抚两句，他道：“兄台若觉得身体好些了，能走动了，待会儿可去外面领些粮食，晚上还有热粥可喝。我还要去别家，暂且告辞。”随即出了门。
太阳完全落了下去，深冬的天黑得如此之快。
黎县人家不少，铁手进进出出许多人家屋子，此时只恨自己的轻功不够好，不能跑得快一些。他刚从一户人家出来，正欲前往隔壁，但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铁手唤道：“四师弟。”
冷血应道：“二师兄。”
冷血的发丝都乱了，看得出一直在雪中奔跑。两个人互相招呼了一声，擦肩而过，并不多说话。然而才走出两步，冷血像是想起了什么，返身又叫了一声：“二师兄。”
铁手回身道：“什么事？”
冷血道：“我刚才去了黎县县衙一趟，那里是空的，不知县衙的人都去了何处。”
铁手道：“我问过这里的百姓了，县衙的人都跑了。”
冷血道：“跑了！”他的眉头一皱，手紧握成拳。
铁手一拍冷血肩膀，道：“不要管他们，我们做我们的。”
再不多言，铁手转身往前；冷血伫立原地，点了一点头，旋即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风雪中，他们坚定地迈着脚步。
铁手的背影如山。
冷血的背影如岩石。
第99章 第 17 章
夜深愈冷，所幸黎县终于有了些生气。
得了棉衣、吃了干粮的灾民们手脚不再僵硬，纷纷走出了屋子，老乡们互相望着对方，眼里的差点要流出泪来。县正中，大柏树旁，搭了一个棚子，棚里架着一口大铁锅，锅里冒着热气。既是来救灾的，那什么家伙都得准备齐全了。硬邦邦的干粮是用来救急的，寒夜里若能够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热粥，才最温暖人心。
因此，巽风寨的伙夫往锅里加了水和米，生了大火，熬起了白米粥来。其他兄弟们也并不闲着，依然照顾着刚刚出门的灾民们，连叶绪也忙前忙后，给大家伙送水。只有琉璃与武湖坐在一边儿，喘气歇息。
不是他们偷懒。这儿人虽多，真正武功和内力不错的，也就只有铁手和冷血、琉璃、武湖四个人而已。四个人给全县的百姓送了内力，能不累吗？琉璃和武湖觉得自己浑身都要瘫了，然后他们看见一个人。
铁手。
神采奕奕的铁手。
铁手走进棚中，走到了伙夫的身后。
黎县的人口可比巽风寨的兄弟多多了，要下的米也多。伙夫拿着大勺，在大锅里搅动着，觉得手有点酸。正在这时，他的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我来罢。”
铁手接了过伙夫手中的大勺，说道：“你去休息会儿。”
伙夫呆愣道：“二爷你还会做饭啊？”
铁手道：“会一点。”
伙夫搓着手道：“二爷你的手用来做饭真是……”
铁手摇头笑道：“我的手做饭怎么了？民以食为天，一个人不吃饭那怎么行？所以，能做得出好饭的的手，是真正厉害的手。这点，我没老哥你厉害。”这话说得伙夫心里美滋滋的。
冷血来了。
冷血是跑来的。
明明灾民们的情况都好转了，一时半刻死不了人了，他还跑什么呢？
不跑是不行的。每走过一个灾民前面，那些灾民都会拦住他，口里不住说着道谢的话：“大侠，多谢你啊！”“多谢大侠救我们全家x_ing命！”“快给大侠磕头！”
谢着谢着还真有好些人跪下去磕头了。冷血吓了一跳，连忙把他们都扶起来。其实这场景刚刚铁手也经历过，他三言两语将那些灾民劝走，然而这时，冷血却不知怎么办为好了，慌慌忙忙勉强开口说了几句话，最后他，只能跑。
跑进棚里。
铁手望他一眼，笑唤一声：“四师弟。”
冷血趋前道：“二师兄。”
铁手切了些白萝卜扔进锅里，道：“去休息罢。站我身边做什么？不累吗？”
冷血道：“二师兄，最累的明明应该是你。”
铁手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冷血转头透过棚帘的缝隙看棚外灾民，道：“他们中一大半，其实都是你救的。”
琉璃和武湖的内力较弱，只给几个冻得僵硬的人注了内力，便觉自己的体力不济。冷血比他们好很多，但比起铁手，仍是不如。因此这一个黎县，冻僵的灾民大都还是铁手救的。
铁手道：“是这样，也不是这样。”
冷血不解其意，定定看着铁手。
铁手道：“你也知道，我别的地方没什么了不起，但内力还算得上可以。比你们多出些力，那也是理所应当之事，算不上啥。”
冷血仿是自言自语道了一句：“二师兄你总是这样。”
随而不再说什么，他静静伴在铁手身边。
不一会儿，米粥熟了。打开棚帘，棚外拿着碗的百姓们一窝蜂地拥了过来。冷血和寨子的兄弟们维持秩序，大家排好了队，铁手一一给众人施粥。
冷血心中想起一事，向铁手道：“二师兄，我去一下。”
铁手应道：“好。”
好在这一会儿众人的心思都在米粥上面，倒没人再拦住冷血说谢谢。冷血很快穿过人群。
昏昏月光，照在雪地上，照在尸体上。是刚进县时，大家看见的那六具不知是饿死还是冻死的尸体。冷血将六具尸体都搬到一起，抬头一看，一名巽风寨兄弟正在不远处。冷血叫来那名兄弟，吩咐其去请一位有年望的老人过来。
请来的人是一名不惑老人，白发白须，手中捧着一碗粥是喝得津津有味，见了冷血，连连唤道：“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