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仁沉下脸道:“那些都是我的。”
铁手和冷血都记得许以行说过,许怀仁对书画的爱好,他有这些藏品不奇怪。
铁手和冷血走出了内堂,告知了万青山搜府的结果,原本还在慢条斯理喝茶的万青山大吃了一惊。是真真正正的大吃一惊,铁手专心地关注着万青山,他的反应铁手自然全瞧在眼里。
胡川见真没搜出什么来,不由大怒,骂起沙时道:“好啊你果然是在冤枉好人!到底是谁指使你干的?”
沙时不停地磕头,道:“小人……小人没有说谎……确实是……”
胡川大喝道:“你还敢不说实话!”
铁手长叹一口气,扶起了沙时,示意胡川不可再骂。而许怀仁听得他们言语,显然是不再怀疑自己,喜上眉梢,正欲讽刺万青山几句,忽见他呆呆怔怔的样子,想他也是可怜,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齐聚在铁手与冷血的身上。
铁手低着头沉思,依旧用只有冷血才听得到声音道:“书画不在许府,难道是我们的分析有误?可是——”他继而迷茫道,“万青山此刻的表情呆滞,惊惧之色甚浓,脸色比之前他丢了书画时还要惨白,这又是为什么?”
冷血接道:“许怀仁的表情,却始终无畏无惧。”
铁手既在观察万青山,不消说冷血自会观察许怀仁。
胡川没有听见铁手和冷血说话,等了铁手与冷血半天都不见他们有什么吩咐,半晌之后,他只得跑去问:“二爷四爷,接下来怎么办?审问沙时吗?”
沙是唯一的突破口。
沙时一直不曾改口。
冷血直直盯着沙时,盯到他浑身都起了j-i皮疙瘩,道:“不想死的话,说实话。”
沙时听到这冰冷刺骨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发抖道:“小人已经说过了,小人……”
冷血倏地打断他的话,剑指沙时眉心,道:“我说过了,我要听实话。真以为我不会动手吗?”
沙时心中一惊,叫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可、可我说的真是实话……我……”
他的额头冒起了大滴汗珠,说着又跪了下去,这次铁手眼明手快,把住他的肩头,沙时顿感一股柔力,不得不站直了身子。冷血早收回了剑。
铁手道:“你不必在我们面前下跪。只是你要知道,若你说的是真话,你盗窃他人财宝,自会进牢受刑。可你若说的是假话,做了伪证,你还是会进牢受刑。”顿了一顿,又劝道,“这个案子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做下来的。为了替他隐瞒,这样值得吗?如果你能把实话说出来,或能将功补过。”
沙时还是不住地摇着头,道:“我没有骗两位捕爷。”
铁手微微摇了摇头,道:“四师弟。”
冷血应道:“二师兄。”
两人走到一旁,铁手道:“再审他也是无用了。”
冷血道:“他连我的剑指上他,都没有一丝丝松动的意思。”
铁手道:“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怕死。”
冷血知道铁手后面还有话。铁手接着道:“就是因为他怕死,可还是坚持这样,这说明让他不说的原因,比他的x_ing命还要重要。”
说到这儿,两人又看了沙时一眼,同时一念上心头,朗声道:
“何管家。”
“许先生。”
铁手叫的是何让,冷血叫的是许怀仁。
冷血看了看铁手,铁手看了看冷血,笑道:“四师弟,你先说罢。”
冷血对许怀仁道:“能否请许府上下的人都到院子里一聚?”
冷血这一说,铁手遂想到,冷血曾说过他先前初进万府时,看到的那个拿着箱子的络腮胡大汉。铁手知晓冷血的记忆力,就算是他只看了一眼的人,也绝对不会忘记。
铁手当下不动声色,陪着冷血去了前院,暗里叫来了何让,问道:“我看沙时户籍上写着他是天安镇人氏,你可知道沙时的住处在哪儿吗?”
何让想了想道:“进我们许府的人都有记录备案,我去找找。”
铁手笑道:“多谢。”
何让将记录下人情况的册子拿来时,冷血也把人看得差不多了,他对铁手摇摇头道:“没有。”
铁手忽地对胡川道:“胡捕头,可以请你在这里照看一下吗?我和四师弟需要出去一趟。”
听到他们要走,其余人还没有反应,一直没说话的许以行着急道:“你们这就要走?还回来吗?”
铁手道:“我们是出去查案找证据的,当然还会回来。”
许以行喜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呃,我是说--”他又把头低得很低,“谢谢你们替我爹洗刷冤屈,我们还没感谢你们。”
许怀仁也忙不迭接道:“是啊,犬子说的对,等两位捕爷回来,我给您们洗尘。”
铁手道:“说笑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做捕快的职责,可到现在案子依然未破,我们只有惭愧的份儿,哪里敢论其他。”
一边说着,眼里余光一看万青山,见他还是呆立原地,似是一座雕像般。
第31章 第 6 章
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巷,铁手和冷血拐了好几个路口才把它找到,这便是沙时的居住所在了,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
冷血忽道:“许以行最后很奇怪,他好像很不想我们离开。”
铁手道:“他一直在偷偷看你。”
冷血更摸不着头脑了,奇道:“为什么?”
两个人均是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只见那户正升起炊烟,明显是有人在的,于是两人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名汉子。
铁手微一躬身,笑道:“兄台叨扰,想跟兄台打听一下,这儿可有姓沙的人家居住吗?”
沙姓是个小姓,姓沙的人并不多。在这里也只有一个而已。汉子指着右前方的门道:“你们是打听沙时吗?他就住那儿。不过前些天他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铁手和冷血瞧了一眼那住宅,木板门落满了灰尘,破旧得不成样子。
冷血问道:“他们家除了沙时之外,还有什么人吗?”
汉子答道:“就他和他老爹两个人了。怎么两位兄弟,你们是沙时的朋友?”
铁手说了几句话混过去,道谢之后,和冷血向那所宅子走去。
门仿佛一碰就要倒似的,铁手指背扣门,轻轻一敲,没有倒,却推开了,门并没有锁。铁手和冷血站在门前,扬声道:“请问,这里可是沙时的家吗?”
等了好半天,里面才传出一个苍老的有气无力的声音:“是找时儿的吗?请进罢。”
铁手和冷血对视一眼,随即进了门,灰尘即刻扑面而来。小小的院子里全是灰,显然好些天没有打扫了。他们环视一圈,院子里只有一株李子树,上面结满了新鲜的李子,却无人摘取。两人走进里屋,光立刻就黯淡了下来,屋子里并未点灯,只有从破烂的窗户s_h_è 进来的日光,隐隐约约照见了前方床上躺在一个老人。
老人挣扎着起身,但力有未逮,撑在床上的手是发着抖的。两人连忙上前,一起扶住了老人。铁手以手臂做支撑,让老人靠着,冷血随即放开了手。当他们碰到老人的身子才发现,老人的瘦骨伶仃,根本就是皮包骨。
铁手心下恻然,道:“老丈,冒昧打扰,失礼了,你身体还好罢?”
老人咳嗽几声,道:“我没事没事,你们是来找时儿的吗?时儿前些天出了门,说是要办事,等几天再回来。你们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铁手和冷血互望了一眼,见到此情此景,他们想问的话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两人神情肃然的样子,老人看在眼里却是误会了,焦急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时儿他……他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铁手安抚道:“老丈你想多了,沙时他半点事没有。我们是沙时的朋友,是他让我们看你的。”
冷血即刻跟着点头,停顿一会儿,又问道:“这几天老丈你都一个人在家?谁来照顾你?你吃过东西了吗?”
老人抚着自己胸口,道:“原来是时儿的朋友,咳咳,你们看我这样子,也没法招待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时儿临走前托他朋友每日送饭菜,我好得很,不需要什么照顾的,麻烦你们还特意来看我一趟。”
老人说话的时候,窗外的夹带着沙尘的风吹了进来,吸进了他的鼻腔,令他一直咳个不停。铁手向冷血使了个眼色,冷血自然而然伸手扶着老人,随后铁手空出了手,打扫了窗边的灰尘。
冷血轻轻地给老人捶了捶背,问道:“可是正午已经过了,你说的朋友……”
老人道:“今天他好像有些事,要晚些来,你们不用担心我。”
铁手关好窗户,转过身来道:“老丈你若不介意的话,你想吃些什么我们帮你弄罢。”
正午过得不久,日头还高高挂在天上。院子里,黑衣青年挺直地站立着,右手握着一把剑,剑从上至下,直直劈下,劈的是木柴,是他面前一大堆摆成一排的木柴。
铁手从灶厨里走出来,第一眼便看到这副场景,不禁笑出了声来。
冷血一呆,茫然问道:“二师兄你笑什么?”